十五歲的那個充斥著血紅色的夏天在記憶中逐漸凋零之後,林唯笙再也不敢想象著自己是騰江中的一葉孤舟。
她不敢回憶起那個夏天,在那片血泊中自己說的每個字。
殺死她父母的人承諾她隻要說謊幫他掩埋真相,她會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刹那間,書裏描繪的光鮮亮麗的生活,在她模糊的視線中開始發臭變質,她漸漸開始懷疑,那真的是她想要的生活嗎?
她用謊言蒙蔽別人,也蒙蔽了自己。
她膽小懦弱,看不到遠方的曙光,卻怕被剝奪在這個她痛恨著的世界生存下去的權利。當她的二叔狠狠地扼住她的脖子的時候,她退縮了。
十六歲,她站在S市最富庶的地帶仰望漸漸失色的天空,身後站著的是一個微微發福的中年男人,他收養了她。別人習慣稱呼她的養父為A先生,據說那是他中彩票之前就有的外號。他身上確實處處體現著暴發戶的消費方式,比如那條掛在脖子上有中指那麼粗的大金鏈子,比如那隻套在大拇指上的十幾克拉的戒指,再比如那件勉強裹住他肥碩身材的巴菲特風衣。
A先生滿意林唯笙的一切,除了她過去的家庭,和她帶來的那隻貓。他總是通過各種方法勸說她,把那隻貓扔了。那隻貓呢,見了A先生也嚇得要命,它可不敢忘記自己斷了的那截小指。
一日,吃飯的時候A先生表態,他收養她不是讓她吃閑飯的,他不求她將來能混到像他一樣厲害,最起碼的,她得有個引以為傲的學曆,將來再嫁個家財萬貫的男人為她增光添彩。
“你去日本吧,留學去。”
林唯笙放下筷子,靜靜地聽他說話。明明他前天還跟家裏的保姆說他很喜歡她,想多跟她呆在一起培養所謂的父女感情。
現在看起來,他也是個心口不一的人。她沒辦法譴責他虛偽,她最清楚自己是因為什麼來到這裏的。
她打算再說點什麼感激他的話,好讓他以後有在別人麵前潸然淚下,說她有多麼孝順的資本。好巧不巧,A先生高薪聘請的博士管家十分紳士地推開門說:“趙先生來了,他要跟您談談上次的合作項目。”
A先生笑的合不攏嘴,轉轉手上誇張的戒指說道:“那個老滑頭終於肯跟我合作了,要不是他兒子不正常,要看病,我們也拿不下他。你去聯係一下王醫生。”
“好的,A先生。”管家優雅地轉身,推門而去。
林唯笙在房間裏漫不經心地收拾著東西,準備按照A先生的意思動身去日本。但這棟建築的隔音實在是差的出奇,她在二樓依舊能聽到A先生渾厚的聲音。看來他們說他生來就不像富人也是有一定一依據的,完全談不上高雅,隻能說很粗鄙。
可她依舊好奇能忍受A先生聽他說話的人到底是誰?她光著腳,從側樓梯下去,隱約看到一個坐的端端正正的男人。放在客廳中間的吊燈太耀眼了,她看不清他的長相,險些被那男人手上的腕表折射出的光閃到眼睛。
突然,有人抓住了她的裙角,她踉蹌著沒站穩差點摔下去。回頭一看,罪魁禍首是個穿著皮鞋,打著領帶的男孩兒。
“哎,撒手。”她沒好氣地拽回去,順手一推把他摁在牆上,擺出一副要教訓人的架勢小聲地訓斥道:“你怎麼這麼沒有禮貌?”
“你的裙子太長了拖在地上我才幫你的,誰沒有禮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