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錦覺得自己做了一個悠長悠長的夢,夢裏全是黑暗,她辨不清方向,找不到來路。恍惚間好像又回到了十歲那年,她被關在紫煙閣內的時候。不,更可怕,更驚慌失措。
雖然可怕,可是,她竟然不想醒過來。她兀自在夢境中掙紮著,徘徊著,耳邊傳來幾聲輕輕的呼喚:“小姐,小姐,你醒醒啊……”
她顫動著睫毛,終於費力的睜開眼睛,看見素秋和紫蘭伏在床前,焦急的看著她。
“阿彌陀佛,小姐終於醒了!小姐!你已經昏睡了三天三夜了!滴水未進,我們要擔心死了!李二自責下手太重,差點沒把自己的臉給扇腫了!”
三天三夜了嗎?她動了動身體,想掙紮著坐起來,費了好大的力氣,素秋紫蘭趕忙攙扶她半坐起來,順手在她腰後麵墊了個枕頭,讓她半坐半躺著。
“我這是……在哪裏……?”她張口問,發現自己的聲音和身體一樣虛弱不堪。她四處打量了一下,這是個簡陋的屋子,陳設簡單,不過一床、一桌,兩個歪歪扭扭的木凳而已,但收拾得倒是幹淨整潔。
“我們是在離青州不遠的一個漁村,婉兒的家裏。”素秋小心翼翼的答。
鋪天蓋地的悲痛襲往式錦的心裏。原來,不管昏睡多少日,現實總讓人無處可逃。
她無比痛恨這滑稽的命運,為什麼讓她來到這樣的一個時代。這裏沒有法院,沒有檢察院,沒有輿論,受了冤枉沒有地方可以伸冤。因為這裏崇尚的是皇權,那高高在上的一個人,他要誰死,誰就得死。
“家破人亡!家破人亡!……”式錦的心裏轟然回響著這句話。她不明白,好好的一家人,到底為什麼落到這樣的境地,頃刻間,風雲變色。
她掙紮著要下床,“我不能坐以待斃,父親母親,哥哥們都下了牢獄,但隻要人還在,就有希望。我要去奔走呼號,總有人知道我爹爹他們是冤枉的。”
素秋忙扶住她,“小姐,你身子虛弱,不要急著下地。林叔昨天出去打探消息,應該快回來了,等他帶回消息我們再做打算。紫蘭,快去將剛熬好的粥給小姐端過來。”紫蘭忙答應著去了。
素秋扶她在凳子上坐下,紫蘭端來粥,用調羹細細的吹著,“小姐,你吃點吧!”
“我吃不下。”式錦皺皺眉頭,推開粥碗,隻覺得任何食物都讓她無比惡心。
“小姐,你好歹吃點,不然接下來怎麼為老爺夫人伸冤呢!”素秋溫柔的勸解道。
式錦的眼淚奪眶而下,再也忍不住。式錦知道自己需要堅強,父母、兄長,那麼多親人隻剩下她是自由身,身邊這一群不離不棄的忠仆,也需要自己給他們指個方向。
可是,那剜心的劇痛,逼得她的眼淚撲簌簌落在碗裏。她強迫自己一口一口咽下了那碗粥。她需要恢複力氣,她不能就這麼倒下。
吃罷粥,她感覺身上有了些力氣,吩咐素秋給自己梳洗一番,換上一套樸實的農家女子衣裳,走出茅屋。
茅屋建在漁村的高處,四處看去,稀稀落落十幾個差不多的茅屋四散分布著。村前一條寬寬的大河,八月的秋風吹來,波光粼粼,帶來絲絲涼意。
河上零落幾條小舟,是漁夫在撒網,金燦燦的夕陽把他們的身形映成剪影一樣。刹那間,式錦覺得恍若夢中,這裏的人們悠遊自在,完全不知,離此幾百裏的地方,卻是一片血雨腥風,多少人會人頭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