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九穿著一雙髒兮兮的襪子,走在轎子邊。一個少女走在一堆太監中,真是足夠引人注目了。
轎子裏麵的人,一邊把玩著手裏的翡翠戒指,一邊饒有興趣地思索著舒爾孛的事情。他嘴角輕揚,格格?也先竟然舍得把唯一的親妹妹送過來?
“王二公公”悄悄地掀開轎簾,一個小小的角落,陽光從頭頂落下,光芒把舒爾孛的臉送進他的視線裏。
舒爾孛身體挺的筆直,卻眼簾低垂,長長的眼睫毛在陽光下緩緩舒卷,高挺的鼻梁,撒下臉上唯一的陰影。
舒爾孛感覺到,有什麼人看著她。她看向自己的左邊,隻看到一個掀起的角落,目光,停留在一個完美的下巴那裏。
隻看見王二公公的嘴唇和下巴。嘴唇飽滿,一端微微上揚,又妖媚又神秘,下巴尖的跟錐子似的,透過那一點點的光,舒爾孛隻能看見這麼多,還有就是,他的,皮膚。雪白,甚至慘白。
舒爾孛趕緊扭過頭,雌雄同體,。這到底會是個多俊美的男人啊?就這麼做了太監?
“韓九?對吧。”舒爾孛聽見他喊自己,點點頭。“那個,你去,買雙鞋子。”他朝身邊一個太監輕聲說道:“記住,要買最好的。”
說完之後,他又看了舒爾孛一眼,瀟灑利落地放下轎簾。還挺,貼心?舒爾孛想想,也對,他們是專門伺候人的,自然有眼頭見識了。
一雙白色的祥雲鞋,底麵繡著大朵大朵的牡丹花。“你穿上鞋子,以後,就隻能聽我的。知道了嗎?”
什麼?這個臭太監,非男非女,竟然敢這樣跟我說話,等沒人的時候,我非要,好好,跟你談談!
他們的目的地是王二公公的私宅。舒爾孛抬頭看看,外麵很普通嘛。就是兩扇木門,連個轎子都抬不進去。一行人停下來了,舒爾孛冷靜地看著王二公公,下轎。
轎簾緩緩掀開,又是那隻漂亮的連女人都嫉妒的玉手,一頂宮帽,露出來了,和其他太監的就是不一樣,帽子更高,前麵還鑲嵌著一塊紅玉,這塊紅玉相比他手上的翡翠,失色很多呀。看來,那塊翡翠,來路很特殊嘛。
舒爾孛總算看見他的正臉了。一張雪白粉嫩的臉,下巴果然是個錐子,看誰不舒服就錐你一下,丹鳳眼微微上揚,眼大而有神,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的鼻子,是塌的,要是他再有個好看的鼻梁,就真的是美的不可言說了。
真可惜。舒爾孛心裏就隻有這麼一句話,怎麼就做了太監啊?他把她領進府裏。一推開門,舒爾孛,才知道,什麼叫做,深藏不露!
率先奪人眼球的就是中央巨大的水池,崎嶇巍峨的假山。剛剛進門就是水池,假山?太詩情畫意了吧?
王二公公看舒爾孛眼睛裏一閃而過的驚豔,心裏湧起一絲驕傲,他的府宅才不會那麼寒酸呢。“你們,先回宮吧,明天再來。”他對門外的人說道,那些小太監連進來的資格都沒有嗎?
人都走了,王二公公關上門。舒爾孛有些緊張,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不是說要和他好好談談的嗎?“我叫王建,您呢?”“舒爾孛。”
一個月後,韓九獨自一人在庭院裏掃地,眼下就要入冬了,藩王也要進京。皇宮各處,巡邏,打掃,查崗,都比以前嚴格很多,隻希望在這種時刻,不要出什麼岔子才好。
韓九握著掃把,悠然地掃著落葉,金黃的葉子,堆在一邊,就像一堆黃金一樣。滿地黃金,珍惜的是落葉未落前的時間。
不知是不是從進宮開始,韓九時刻都會有一種感慨人生的憂鬱。“九兒,九兒!”
韓九尋聲望去,是跟她一起進宮的一個宮女,叫什麼來著?天“天香,怎麼了?”天香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你,悠著點。喘喘再說,不急。”
天香雙手比劃著,卻喘的說不出話。她又大口喘了幾下,斷斷續續地說:“十兒,十……出事啦。”“什麼?!她怎麼了?”韓九一聽是韓十出事了,一下子扔掉手裏的掃把,雙手抓住天香的手,緊忙追問:“快說,她怎麼了?!”
“她,被,姑姑……帶走了。說是,看丟了東西……”天香好不容易把話說完。韓九又問:“什麼東西?還有把她帶哪裏去了?”“帶去,姑姑自己的房間了……”
韓九放開她的手,提起裙子撒腿就跑,她一個草原長大的孩子,跑步對她而言,拿手絕活。天香就傻傻地看著韓九,一溜煙就沒影了。“跑得也太快了!”
韓九氣都不帶喘的,一口氣跑到姑姑房間。她跑進去的時候,韓十正跪在地上。旁邊還站著兩個宮女。韓九跑了這麼久,隻是微微臉紅,身體發熱。
她先跟這個老妖婆行個禮,反正,所有人都是這麼喊她的。這個老妖婆,叫李嬪。在宮裏資曆也算是深的了,也有五六十了,可偏偏沒有別的姑姑那麼和善,眉毛永遠是尖尖倒立的,臉用水粉塗得跟白無常一樣。現在還插著碧雲簪,指望誰去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