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南棲不知道,東昇這爽朗的性格,是因為蒼玦為他選的命格好。
無憂無慮,快活一生。
若是投生在鳳族當年的桎梏中,他與渠奕的這段情,怕又是要踏錯了。
還好,還好。
是天定的姻緣。
夜半時分,寒露都溢在了薄葉上,渠奕姍姍來遲。
他帶著一件外衫,看到東昇抱肩,無聊地坐在石桌前等他,時不時的,指尖還去戳著一壺酒。
“王爺!”
東昇聞聲抬頭,渠奕急匆匆地過去:“練兵場出了點事兒,我已讓人過來同你說了,怎麼還在等我?”他將外衫披在東昇身上,又覺得自己唐突了,便退後一步,作揖道,“四月春寒,王爺要多加小心。”
“渠奕,你來的真晚。”
“王爺……”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東昇垂下眼簾,好不寂寞。但很快,那眼神裏慢慢地沾染了些許雀躍,“但你還是回來的,就和以前一樣,我們是形影不離的。”
“王爺。”
渠奕捏緊了拳頭,要說的話堵在胸膛裏,喉間有一扇閥門,它總不開。
東昇瞥了他一眼,覺得他哪哪都好看,心裏那口氣是生不起來了。
他太沒用了,見著渠奕就會心軟,就會妥協。
他好希望渠奕同他兩情相悅。
他想起神仙南棲的話,鼓足了勇氣……
慢悠悠的,東昇的心思足了,他為渠奕倒了一杯酒,想把人灌醉了再訴情。誰知渠奕在軍營裏練了酒量,喝不醉。反而是東昇,一頭悶,腦袋在石桌上磕了一個淤青。
疼痛驅散了他的酒意,他也不哭,傻愣愣地瞅著渠奕:“我痛死了……”
他想渠奕背他回去,今夜太深了,沒有蟬鳴,沒有螢火,這是四月的初春,寒意陣陣襲來,他困了。
渠奕果真就蹲**去:“我背你回去,夜深了。”
東昇便趴在渠奕背上,一雙手環著他的脖頸,輕輕地,和小貓蹭人般粘人:“渠奕,你當年不要去出征就好了。”
“……”
“我想和你一起去的,可皇兄不讓我去。他那天好凶,我都不敢說話了。”
“戰場險惡,王爺的確不該去。”
“連你也這樣說……”
“嗯。”
“所以我才想你不要去,這樣你就能一直陪著我,也不會像現在這般,待我如此生疏。”
“……”
“炊煙小院,楊柳依依。我見書上這般寫,便想和你一起去這小院子裏。”去那做一對平凡的伴侶,帶著……
帶著他們的孩子?
這是東昇腦海中一閃而過的記憶,他似是說過這句話,可什麼時候說的,他不記得了。許是前世說的,許是後世說的,都不打緊了。
他顧自一笑:“我在說什麼啊!我又不會生!”
渠奕被他這句話惹得莫名其妙的:“生什麼?”
“孩子啊。”東昇滿嘴的酒氣,不難聞,可能是神仙釀的酒的緣故,甜甜的。他氣悶道,“我不會生!我男的,不會生……可、可我不生的話,渠老將軍會讓你和我在一起嗎?”
他眨著眼睛,一臉醉意朦朧。
哎,醉了,是真的醉了。醉了才講出這般不要臉的話來,東昇吸了吸鼻子。
就當是好夢一場的時候,他聽到渠奕回答:“……不要孩子,我隻要你。”
“啊?”
“我大哥妻兒美滿,家中不需要我再添丁。”
這話綿綿的,才真是像極了一場夢。
夜風何時開始,也變得輕盈,槐花落在他的肩頭。禦花園這的槐花,都開了,遮天蔽日,一方美景。
“阿昇,你醒醒。”
東昇迷糊了,他聽見渠奕不喊他王爺了,直呼其小名,他道:“這夢也太離譜了,阿棲給我的酒真的……真的太烈了……”
“阿棲是誰?”
“一個神仙!老來找我,是個好神仙,長得……長得還有點點像你,也像我?”
渠奕想:這可真是醉的厲害了,也不知道明日他還會不會記得自己這番話。
但,渠奕不想等了。
渠奕背著他,東昇看不見他的表情:“我出征立功,為的便是想請皇上賜婚。皇上不依我,說要用三公主的婚事試一試你。若你搗亂了,便答應我,成了我們這段姻緣。若你不搗亂……總之你不搗亂,三公主也還是要嫁外族世子。我不娶她,她也不喜歡我。”
“……”
“我同皇帝說了,什麼封賞都不要,我隻要賜婚。”
“我頭暈了,渠奕……”
“你說的炊煙小院,楊柳依依。待我同你成親後,都會有的。我會一輩子待你好,珍惜你。”
這夢太亂了,東昇瞪大了眼睛。
慌亂間,他醒了。
他的侍女正在給他布置早點,見他起身,便行禮:“王爺,晨好。”
“我這是怎麼了?”
“昨夜您喝醉了,是渠將軍送您回來的。”
東昇揉了揉腦袋,依稀想起夢裏的話,頭疼,也不知道是真還是假。而後連著幾日裏,他都沒再見到渠奕。
莫不是他醉酒時說了什麼?
他想了多日,心中酸楚,每日都吃不下睡不好,瘦了些。他也不敢去見渠奕,唯恐自己真的說了什麼,叫人躲他不及。
東昇偷偷地哭了好多次,下定決心,抹了顏麵再去找他一次。
可這日午時,他才扒了沒幾口飯,便聽外頭是皇兄的貼身太監來報。
“他來做什麼?”東昇不待見這老太監,覺得他平時事兒多。
老太監是端著聖旨來的,神神氣氣地進了屋,攔也攔不住。東昇一瞧這陣勢,還以為天要塌了,他犯事兒了呢?
結果老太監一念——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日賜婚於東昇小王爺,婚約者,為皇城渠家次子,渠小將軍是也!”
老太監的聲音尖長,徹底將東昇推進了一場美夢中。
最好是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