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嘉逸看到蕭北的這一舉動,顯然也是一愣。看了蕭北半晌,沒有說什麼。
但是蕭北卻並沒有保持沉默。平穩開口,聲音不重卻一貫有力量:“伯母,我從沒有想過要拿那三千萬說事,如果非要以這三千萬做什麼文章的話,隻能說,我感謝那件事。所以您不要記著這件事,安詳地走。”
陸嘉逸顯然也沒有料到蕭北會如此好脾氣地說出這一番話來,他看著蕭北的神情很複雜,但最後還是化為了平靜。
陸嘉逸將陸夫人的葬禮操辦得很隆重,是陸氏太太該有的規模。看著接連不休的送葬車、黑漆漆的送葬隊伍,沈墨忽然想到了陸伯父離世的時候。那時候陸家敗落,伯父走得,是何等的淒涼。
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誰也不會大哭大鬧,隻是默默垂淚而已。所有流程都在安靜的氛圍中走完,直到看到骨灰出來的時候,沈墨的情緒終於抑製不住,躲在蕭北懷裏嗚嗚哭了起來,卻仍舊是極其壓抑地。
王家夫婦都來了,但是王若曦卻沒到。許是因為心虛。沒到更好,不然沈墨可不保證陸嘉逸不會和她在此大吵。
姚芊芊也來送陸夫人,一身黑色站在並不起眼的位置,看著披麻戴孝地陸嘉逸捧著陸夫人的骨灰出來。
她很想要上前去抱抱他、想要用自己的提問安撫他她真的愛他,可是他們之間,隔了太多條溝壑。
然而就是在這一刻,她心中的念頭兒,已經堅定到了頂點。哪怕千難萬難,她也要守在他的身邊,永遠。
她不忍心看他一個人在這世上孤苦無依的掙紮。沒有人懂得他的苦、沒有人懂得她的痛、沒有人懂得他的執著和驕傲,隻有她懂得。她不能拋下他,不能讓他變成這個世界上的一個沒有靈魂歸宿的可憐人
送葬的隊伍一路到南山墓地,陸嘉逸親手將父親母親合葬在一起。
沈墨和陸嘉逸跪在墓前,重重叩首。
沈墨覺得自己無顏跪在這裏,可是她也知道,伯父伯母是絕對不會怪她的。
“伯父伯母,罪女在此給你們磕頭了。我不奢求能得到你們的原諒,我隻希望所有的罪孽,都由我一人來受。這些罪孽因我而起,便該因我而結束,和嘉逸無關、和蕭北無關女兒到九泉之下,再向您二老賠罪”沈墨對著墓碑輕輕呢喃,重重叩首於地,久久不起。
她甚至沒有臉去看墓碑上那含著包容微笑的兩張照片。
蕭北看到,照片上的陸先生和陸夫人,恍若麵容慈愛地看著沈墨。心裏也不免呢喃:“這場罪孽,沒人說得清錯起,我知道你們不會怪沈墨的。可是沈墨她,自己放不過自己”
沈墨在蕭北的攙扶下起身,隨著眾人一起下山。抬眼之間,在樹林裏,看到穿著一身黑色套裝帶著墨鏡的王若曦。
王若曦或許是想要來祭拜一下陸伯母的。
沈墨故意拉著蕭北的手放緩了速度,漸漸到了人群最末。沈墨看到,王若曦跪在陸伯母的墓碑前,如同她剛剛做的那般,重重叩首。
可是又能如何呢做這些,不過是減輕活人心裏的罪惡感罷了。說到底,還是為了活著的人自己。
她身上的罪孽不會因此而減輕,王若曦身上的罪孽也不會因此而減輕。但是沈墨清楚的知道,她身上的罪孽,要比王若曦身上的罪孽重得多了。她是一切貨禍端的源頭
蕭北開車,載著沈墨回蕭家老宅。他今天似乎沒什麼事兒,十分專心地在陪伴她。路上居然還給她講起了冷笑話,想要讓她放鬆一下心情兒。
然而蕭北的笑話實在太冷,沈墨聽了,隻是配合性地扯了扯嘴角,十分勉強。
忽然想起陸伯母的手機,將陸伯母的手機從包裏拿出來,播放了昨天的錄音。
蕭北聽了,半晌,道:“這女人發起狠來有兩下子,你打算怎麼對付她?”
沈墨搖搖頭,道:“我忽然不想要對付她了”
蕭北完全不驚訝,隻是了然地點點頭,道:“的確,伯母的去世,是各種巧合所致。王若曦的這些威脅,雖說是主要原因,卻並不是決定因素。實話說,她的這些要求,挺合理。”
沈墨苦笑一聲,關了陸伯母的手機,在手裏摩挲著。道:“是啊 我知道你會幫我做出理智的判斷。不然,我真的很想要讓王若曦償命但是仔細想來,讓她償命,我自己也該給陸伯母償命。可是我是個懦夫,我舍不下搖噎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