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有些責備的聲音沉沉傳來,灌入耳膜中,素錦騰時呆住,那聲音,竟是這樣的熟悉!她訝異的緩緩抬頭,果不其然,瀲灩雙眸中映出陸澤楷那張俊美如謫仙一般的臉龐……
素錦就那樣望著他,不過是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她卻感覺他們之間隔了千年萬年。
既然已經不再愛她,既然已經這般心狠的將她拋棄,為什麼此刻體貼的抱住她的時候,臉上卻還是會浮起這般溫柔惑人的神色?
有幾分是真,有幾分是假?陸澤楷,若是有可能,我真是很想剖開你的胸膛看上一眼,看看那裏麵,究竟裝了一些什麼。
陸澤楷亦是凝神望住懷裏的女人,不過是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他卻感覺滄海桑田,咫尺經年。
既然已經決定放開手,既然知道自己自始至終不曾愛過她,為什麼此刻看到她這般消瘦憔悴的模樣,他的心中還是會湧上絲絲縷縷的疼惜?
這疼惜有幾分是真誠,有幾分是憐憫?溫素錦,若是有可能,我真的願意,我從來都沒有遇到你,從來都沒有認識你。
這樣,我就可以繼續我花天酒地的生活,繼續做一個紈絝的公子哥兒,日日用酒精泡著我心頭裏的那一樁秘密,那一個人,就這樣過一輩子。
可是,天不憐我,素錦,素素,我已經沒有了心,我的心已經給了別人,你讓我怎樣將你留在身邊?
素錦望著他眼底的溫柔漸漸褪去,變成客氣的疏離,她陡地清醒過來,她竟然還心中存著希冀,希冀他這溫柔是因為還在乎她。
她微微笑了起來,雪花落在她的長睫上,晶瑩的美麗。
陸澤楷不敢再看下去,他輕輕放開她,禮貌開口:“溫小姐你來看茜茜嗎?”
素錦陡地一顫,這尋常聽起來早已習慣的稱呼,此刻再從陸澤楷口中聽到,竟是百般的別扭和不舒服。
“是,我來看聞茜。”不知不覺,口中的稱呼已經變了,素錦未察覺,陸澤楷卻是訝異的看了她一眼。
“那溫小姐來的有些不巧,今天茜茜不方便見人。”
他不免有些擔憂,素錦會不會聽到了什麼風聲,更何況,今天是聞茜複查的日子,萬一複查報告出來她有什麼地方不好,依照素錦的聰慧,一定就可以猜到一些什麼。
他這般自然而然的話語,更是落實了許婷說的那些話,素錦仰臉望著他,瞳孔裏映出他俊逸的臉,那眉眼不曾變過,那秀挺的鼻梁未曾變過,那微薄冷情的唇,亦是不曾變過,一切都沒有變,可是一切都又改變了。
素錦微微笑了一下:“是麼?”
陸澤楷看到那一雙黑瞳中鋪天蓋地的哀傷,他忽然想要伸手去撫一撫她的頭發,卻終究還是忍住。
“那麼,溫小姐先請回吧。”陸澤楷說著轉身就要走開,身子微轉的那一刻,卻又忽然停下來關切說道:“或者,我派司機替茜茜送送你吧,你們是最好的朋友,她要是知道我把你攔在外麵,一定該生我氣了。”
他說到這些話的時候,眉眼中含著溫柔的春色,聲音柔的幾乎風一吹就會散去一般,素錦心中如同刀絞,勉力支撐了自己沒有倒下去,不知是睫稍上的雪花融化了擋住了她的視線,還是她的眼淚又不爭氣的落了下來,她眼前漸漸模糊,麵前的陸澤楷,似乎變成了兩個,四個……
她狠狠的咬住自己的舌尖,疼痛讓她清醒,她固執的微笑,輕輕搖頭:“不用了。”
她還有理智,若是讓他的司機送,那麼她搬出去的事情,她現在的住址,豈不是就該被他知道了?
雖然他也許根本就不在乎,可是素錦也不想,再也不想,和他牽扯不休了。
她轉身攏緊了風衣,在一尺多厚的雪中艱難的向前,身影漸漸的遠去,天地間,白茫茫的一片,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模糊了,可是那一抹纖弱而又倔強的背影,卻似漸漸變成了一枚鮮紅的朱砂痣一般,烙印在了他的心上。
他站在那裏,直到肩上落滿了薄雪,頭發上也蒙上白色,幾乎將自己站成了一尊雕塑。
“少爺,快些進去吧,雪下的更大了……”
一邊的下屬說著,舉了傘在他的頭頂。
陸澤楷抖一抖大衣,那雪花像是無數的飛蚊一般飄落下去,他的雙眸澄澈的動人,卻有著墨色的說不出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