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海婷說：“欺負過我的，差不多都讓我咬過。”
秦奮隨口問：“你都咬哪？”
曲海婷說：“不告訴你。”
按照曲海婷的指引，車停在她家樓下。
這是秦奮第一次送曲海婷回家，把著方向盤四下看了一眼，說：“你住在這裏？”
曲海婷整理好自己的包說：“對啊。”
秦奮說：“回去別忘了貼膏藥。”
曲海婷點頭：“太晚了，就不請你上去坐了。”
秦奮笑了一下：“你上去吧，我看著你。”
曲海婷說：“再見。”
坐在車裏，看著曲海婷家所在單元樓道裏的感應燈亮了又一一熄滅，又亮又滅，短短一刻，秦奮像看到了一幕無聲輪回。
樓道裏的燈都滅了。
曲海婷估計已經進家門了，秦奮坐在車裏，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動。
這個晚上，他思緒紛雜，如風中的梧桐葉，起落搖曳，忽然間靜下來，立刻感覺異常疲憊。
按調節按鈕，把座椅調到最舒服的角度，關掉車內燈，秦奮就那樣靠坐在車裏，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做，整個人進入一種空明。
他感覺自己仿佛處身一個巨大的氣泡，將內外的空間隔絕開來，慢慢的，好多回憶，像玻璃碎片一樣浮現，然後又如同宇宙中的隕石帶一樣，按照奇怪的距離感，排列組合，似靜似動。
恍恍惚惚中，秦奮覺得自己仿佛不是靠在車裏，而是靠在一張老舊的沙發上，眼前是一台開著的黑白電視機。
他很努力地看向電視，明明看到了正在播放的畫麵，可腦子裏偏偏讀取不到一點信息。他越是努力地想記住什麼，越是什麼都記不住。
家？
舊沙發？
黑白電視機？
這裏是......我的家？
對！這裏是自己曾經跟母親相依為命的那棟老房子，是自己一窮二白的那些年，苦苦掙紮在社會底層時，母親用微薄的收入租的那間老式公寓！
就在電光石火的一瞬，就在千萬分之一秒的刹那，強烈的時空錯位感彌漫秦奮全身，奇怪的思緒洶湧襲來，一個聲音在內心深處問他：你喜歡現在？還是喜歡過去？
現在？哪裏是現在？
過去？哪裏是過去？
秦奮覺得自己處於一種特別的失重感之中，他甚至感知到右邊是窮困潦倒的自己，左邊是飛黃騰達的自己，一個坐在老公寓的破沙發上，一個坐在瑪莎拉蒂levante裏。
能選擇嗎？
必須選擇嗎？
我是在夢中嗎？哪個夢中呢？窮的時候是夢？還是富了以後是夢？
難道自己與爺爺相認後，陡然翻身，種種經曆，種種際遇，種種緣分，都是在夢中？
不！
不！
我不要過去，我要現在！
我不要過去，我不要再去做那個窮小子，我不要再擔心金錢，我不要再擔心母親住院沒有手術費，我不要再當那個任人宰割的秦奮！
我還有很多事沒有做完，還沒有把母親接到京城，還沒有給範雨琪一個“開窗見海，鮮花滿園”的房子，還沒有留下一個孩子延續自己的血脈，那麼多投資方案還沒有啟動，母親甚至都不知道我在京城的俱樂部和滬市的別墅......
我還有很多事沒有完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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