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墨兒終究孩子心性,水琳琅三言兩語,就能將他哄了回來。
但是蘇芸一事,卻是讓她大傷腦筋,正是少女懷春的季節,對於愛情總是充滿幻想,她又不同養在深閨的女兒,從小就受禮教的熏陶。她的身上,有著一股江湖的野性,有情人不能成眷屬,她是怎麼也接受不了。
回到瀲灩山莊,水琳琅首先就往濯香苑而去。
善睞亭,擺了一隻紅酸枝木靈芝卷頭燙蠟琴案,右手紫金博山爐青煙嫋嫋,焚著上等的沉香。舒盈春淨過了手,又從玉枚手裏拿過一塊白綢,拭幹了手,正襟危坐,輕抹慢撚,琴聲嗚咽,猶如夜啼,令人不忍聽聞。
水琳琅被一丫鬟領了過來,陡聽琴聲,不禁停住腳步,她是不懂音律之人,隻覺舒盈春琴聲的旋律十分熟悉,一時又想不起來,是在何處聽過。
一旁伺候舒盈春的玉枚已經看到水琳琅,悄悄地走了過來,微微欠身:“少姨娘今日怎麼來了?”
“我有事來找盈春姐姐。”
“你來得正好,我瞧小姐這些時日,心情越發憂鬱,長此以往,可怎麼好?少姨娘是小姐麵前能夠說得上話的人,你好歹替奴婢幫著勸一勸小姐,讓她保重身體,心裏想開一些。”
水琳琅想到蘇硯和舒盈春的一樁孽緣,隻是低低一歎,自己終究要比舒盈春幸運得多,雖然都是不得已進入瀲灩山莊,但是起碼小墨兒對自己是死心塌地。
“盈春姐姐,我來看你來了。”
舒盈春指尖一停,緩緩起身,迎出亭來,笑道:“琳琅妹妹,你來了。”
“姐姐身體可大好嗎?”
“我很好呀!”
水琳琅見她麵容憔悴,嘴上說好,隻怕言不由衷,笑道:“剛才姐姐彈的是什麼曲子,讓人聽了好生難過。”
“此曲喚作綠衣,乃是古人的悼亡之曲,阿硯在家,時常吹奏此曲。”
水琳琅想起來了,這首綠衣先前原是聽蘇硯吹奏過的,第一次是她初來蘇州的時候。蘇硯逃婚,她在客棧的窗口看他乘舟而去,當時吹奏的就是此曲。後來,鄔莊的蘆葦蕩,他又吹奏此曲。
綠衣既是悼亡之曲,舒盈春尚在人間,蘇硯所悼之亡,必是顧小曼了。
可是舒盈春為什麼也要彈奏綠衣,不會蘇硯出了什麼事吧?
水琳琅心中耿耿,問道:“姐姐,你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彈奏悼亡之曲呢?”
“今日是顧小曼的忌日,以往的這一天,蘇硯都會吹奏此曲,他說,顧小曼的靈魂會在聽他吹奏。如今他不在家,倘若顧小曼的靈魂來了,卻聽不到此曲,那可如何是好?於是,我便替他彈奏此曲。”舒盈春自嘲似的笑了一笑。
水琳琅不禁起了雞皮疙瘩,雖然這種事情看起來是很浪漫,但是她怎麼就覺得毛骨悚然呢,她果然還是到不了蘇硯和舒盈春的境界。
“你陪著小墨兒打理生意,可還順利嗎?”
水琳琅歎了口氣:“別提了,這哪裏是打理生意,簡直就是打戰,我是戰戰兢兢,生怕出了什麼差錯,房裏的那位倒好,不停地給你搗亂。”
舒盈春微微一笑:“小墨兒生性貪玩,年紀又小,你也須怪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