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城正在睡覺,一個電話把他吵醒了。
其實從很多年以前,晚上的時候他就不太睡覺了,隻有白天或者半夜十二點以後他才能睡得著,其他的時候,他隻要一閉上眼,就看到當年他離開的場景。
姐姐,尹海濤,陳梅,媽媽的臉一張一張的在他麵前飛過,他很痛苦,他渴望忘記這些事,可是忘記不了。
當年的事,到現在他再回憶一遍,都想是昨天剛剛發生的一樣。
那些痛,那些傷,那些恨,那些不舍,他通通都沒沒有忘記。
從某些角度來說,其實他對不起他的媽媽,以及他的姐姐,很多時候,他都心懷愧疚,畢竟很多他應該做的事他都沒有去做,他渴望自己變得自由,更恨透了尹海濤和陳梅,但他即使憤怒,也沒有到失去理智的地步,這件事,和他的姐姐,和他的媽媽,一丁點兒關係都沒有,他這樣一走很多年,其實是非常不負責任的。
他有愧於她們,可是他能補過的機會不多了。
電話響起,是醫院的。
“喂,程先生麼?周老太太可能不行了,現在正在急救室,您馬上來一趟吧。”
掛了電話之後,他還處在一種極其不清醒的狀態。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媽媽怎麼會突然間病重?難道老天連個改錯的機會都不給他?為什麼?
程城一路疾馳,很快就趕到了市中心的醫院。
趕到急救室的時候,尹向晚和靳夜擎正坐在一邊等著。
尹向晚聽到有聲音,剛一抬頭,就看見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很急促的走過來。
這些人都是誰?是來看外婆的麼?外婆之前認識這些人麼?
尹向晚有種隱隱的感覺,她這麼久的疑惑,可能今晚就要解開了。
她站起身來,仔仔細細的看了看走在最前麵的那個人。
很熟悉,非常熟悉,她好像在哪裏見過他,又好像從來沒見過他。
他到底是誰?
哦,對,外婆的照片,這個人,和照片裏的舅舅長得很像,隻不過麵前說的這個,看起來成熟穩重,如果不仔細哦看,一定認不出來這就是當年的那個少年。
“你是舅舅?”尹向晚試探的問道。
“是的,小晚,我是你的舅舅,你外婆怎麼樣了?”程城沒有過多的廢話,上來就問外婆的情況。
“不知道,還在急救室裏。”尹向晚又回頭看了看急救室依舊亮著的燈,“舅舅。您為什麼回來了還是不不肯來見我們呢?是還恨著我們麼?”
“沒有,沒有,是我無顏再見你們。”
舅舅說著,一臉羞愧,“是我不孝,當初就這麼一聲不吭的走了,是我對不起你們。”
“舅舅外婆還以為你不肯原諒她”尹向晚說著,眼裏已經有了淚意,“媽媽她也以為你一直恨著她。”
“沒有,我怎麼會你們是我最親的親人,我怎麼會恨你們隻是我現在醒悟的太晚了。”
他真希望自己還可以再見一眼媽媽,再和她說幾句話,老天爺啊,保佑吧,讓媽媽一定要醒過來。
靳夜擎和舅舅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說起這兩個人還有些淵源,隻不過現在不是聊天敘舊的時機,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周老太太的身體。
漫長的幾個小時終於過去,外婆被推出了急救室,醫生和護士們都是滿眼的疲累和頹喪。
“對不起,我們盡力了,準備後事吧,估計老太太活不過這個星期了。”醫生說著,拍了拍程城的肩膀。
從小到大,不論是看電視或者是別的什麼,隻要是在醫院裏,他最討厭聽到別人說什麼抱歉,什麼對不起我們盡力了,這些話往往是一個人即將絕望的標誌,他最不願意,最不希望聽到這句話,他寧願現在躺在這裏的是他而不是他的媽媽,可惜這一切,他都已經無法挽回了。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的事,不能挽回,沒有餘地,後悔藥往往是最沒有用,但是大家卻都會去做的事,很多有人都是這樣,額不,所有人都是這樣,後悔的時候往往比無憾的時候多的多,人生中有太多的不完美,有太多的不可更改,人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接受現實。
他很後悔,非常非常後悔,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後悔,誰能來告訴他,他究竟應該怎麼辦?才能讓自己不那麼後悔和愧疚?
外婆被送進重症監護室,尹向晚和靳夜擎在外麵等了下,讓舅舅和外婆敘敘舊。
“外婆,舅舅他來看你了,你的心願終於滿足了。”
臨走的時候,尹向晚悄悄的對外婆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