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是一種體察的頓悟,更是要讓我的其實很懂事了的弟更懂事,知道人生有很多時侯,很多事都是有宿命的。
每每走投無路時,能借給我的爸爸錢的都是他的那幾個不需要多往來的朋友,朋友又能借多少呢,數目都不可能很大。
時間長了,朋友們都不好意思要我的爸爸還,可我的爸爸也不好意思再借啊。
所以我的爸爸的人生已經沒有了出路,也沒有了退路,其實是連轉個彎的餘地都沒有了。
大山深處,千仞峽穀上,在那上麵無奈飄搖著的就是我的爸爸是我的家。
命運在把上大學的路,給了我生命的同時,又掛上了顏色鮮明嚴禁通行的標誌牌,徹底地封堵了。
為了彌補家用,5歲的我就開始了做上山打豬草的體力活。
夕陽西下時分,我把書包放在豬草簍子裏背著,走在放學的山路上,目的地不是我的家,而是一個又一個的小山頭。
我不覺得累,但感受到了每一滴汗水的份量和沉重。
有一回的夕陽西下裏,不知怎麼地我睡著了,也不知睡了多久,腳心一聲尖銳刺心的疼痛,讓我在半夢半醒間坐了起來。
恍惚中,我看見一條綠色的小蛇從腳脖子間一劃而過,腳心有一處細微的傷口,鮮紅的血要流不流地從傷口的邊緣處滲出。
我害怕極了,山裏的蛇都是有毒的啊,我小小的心靈裏有好多頁被毒蛇咬到痛苦死亡的記載。
顧不得傷口的疼痛,背著豬草簍子我就往家裏跑,夕陽的餘暉裏,鮮紅的血染紅了我身後的每一步細小的腳印。
因為害怕,我從來不曾對誰說過,但我對秀兒說過,同時也要秀兒對天對地發誓不告訴任何人。
多少年後,我在不經意間就會回憶起那一細節,一身冷汗就濕透了我的前心後背。
我張大我的眼晴,對著隻有夕陽餘輝的山坡很是疑惑,不知是那條蛇沒有毒,還是自已沒有吃完這人世間的苦,又或者說沒有遇見哪一個什麼樣的人,才被上帝冷笑著揮了揮了手,讓我沒有走出多遠去後又走了回來。
我的弟是在6歲中間上學的,背上了書包的那個小男孩子一下子就像換了一個人,一個把世事全看明白了的小男孩。
每天放學後,他就背著書包守在我的教室門口等放學的我,一定要陪著他的姐姐上山打豬草去。
看著我的弟的眼睛,我總想轉過身去哭泣。
也許就是從那一天開始吧,他的姐就知道哭泣了,學會哭泣了,也很會哭泣了。
我拉著我的弟的手,來到山坡上,乘著夕陽還在,兩個稚嫩的生命趴地草地上,頭頂著頭打開課本做作業。
做完作業後,又乘著天色還在,急忙忙地打好豬草,回家吃晚飯。
每個人都會長大,每個人都會走過童年,然後背離著的童年,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越走越遠了去。
幾乎所有的人都常常會自覺不自覺地回轉過頭來,回憶自己還站在路口看不見了的童年,並為人生再也不能重新回到童年一回,而歎惜時光的殘酷,時間的無情,感慨人生的無奈。
他她們痛著苦著,痛苦著懷念自己的童年。
遠遠地站在所有的人之外的是我的背影,隻有我很少回憶起我的童年,也從不想再回到自己的童年裏去。
並為真的回不去童年而不是幸福地慶幸著。
我不是一個另類的物種,但我一定是一個另類的人吧。
我不知道這個被一次性了的世界裏麵,有多少像我這樣苦苦努力地回避著自己的童年的人。
但我知道不會是我一個人,因為我至少看到過一個和我一樣的人,那就是我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