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了秀兒,秀兒有什麼事,第一個想到的是我,立刻倒在我的懷裏,用淚水告訴我一切。
而我卻什麼都沒有對秀兒說過,不是我不想講,而是我講不了,那些事那些話隻能被我封殺在我的胸腔裏,伴隨著我的生命在不同的時間裏鏽蝕而鏽蝕。
當然是在我的生命被鏽蝕很久很久了以後,它們才開始被鏽蝕的。
我隻是無法麵對秀兒,我不知道這個無所謂醜陋與美好的人世間,還有沒有一個角落,可供我麵對秀兒和我之間的那種心心相印的沉默不語。
所以我搬進了效區的房子。
王一光又提出要給我買一部手機,還是在堅決反對後,我沒有點頭地無力地答應了。
我隻是告訴他這部手機永遠是他的,我隻是借用一下,我告訴他我永遠都不會用這部手機和任何人通話,同時接聽任何人的電話。
王一光笑了,他不知道我不用這部手機和任何一個人通話的真正原因。
我能用這部手機和秀兒和我的弟和我的爸爸媽媽通話嗎,我不想他們牽掛我的聲音,通過這個髒髒的東西直接來到我的耳邊,更深一層地染黑我其實己經昏花了的人生花季。
我學會上網了,我的網名叫亦情亦夢,我的個性鑒名是:世界好大啊,可你永遠也找不到我滴,世界好小啊,但我永遠也不能去找你滴……
我的個人說明是:請你,請你不要把人生比喻成什麼,如果你一定要比喻的話,你可以比喻成任何一種東西,但請你,請你一定不要把人生比喻成人,因為人生他媽的就不是人……
在用拚音打最後幾個字的時侯,我有過一瞬息的猶疑,但隨既我還是無怨無悔地打上去了。
我不知道我一下子為什麼能變得這粗陋,但我知道我早已經就這麼地不能用粗陋來形容了。
秀兒再也回不到我的身邊了,就像我再也回不到秀兒的身邊了一樣。
我們年齡相仿,卻被命運同時拋棄在那個世代貧窮的小山村子。
命運真他媽的不是人,就這樣了,還不放過我們。
我們一同長大,又一同在這個廠子裏共一個宿舍3年之久了。
讓我酸甜各半地懷念著那些日子,不舍那些家常的細節。
但這一切,像一本被惡意撕去了一頁的書,再也找不到了,再也看不到了,再也編輯不完整了。
首先,我一直被想請秀兒來這所不是我的房子玩一玩的這個念頭纏繞著,但當我拋開一切一定要請秀兒來玩一回的時侯。
秀兒一句話也沒有說,她用無言堅決而複雜的眼神拒絕了我。
我知道秀兒為什麼要這樣做,我也知道,秀兒絕對不是在怪我的啊。
王一光不來的時侯,我很痛苦,王一光來的時侯,我更痛苦著。
這種痛苦不是寂寞,不是孤獨,不是傷悲,卻是這幾樣不好的東西合成的大雜燴,熱氣騰騰的。
一種沒有自我的無助,找不回自我難耐的茫茫然,重複著把我層層疊疊地包藏著,總會有最後的一層讓一個人窒息的。
我不害怕那種結果,我一片虔誠地向望著。
就像一個人在不知不覺的夢中,醒來時突然發現平空被扔在一個陌生而又讓人恐懼的荒效野嶺,到處是奇形怪狀的墳塋,周圍是你沒有見過的帶刺的野花野草,有風吹過時身前身後是一片的雜亂的嚎叫。
放眼天空卻找不到一朵雲彩的方向,回首腳下卻沒有一條有腳印的路。
你不能不盡快地逃離這個地方,卻又不知道怎麼樣才能逃離出去一樣的無助和害怕。
心如止水的平靜讓我不堪回首又不堪放首。
王一光的老婆出國回來了,王一光很是小心,有一個星期都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