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下了我的頭,沒有看他複雜的神情,我早己沒有了那種勇氣和無知還有調皮的天真。
我也沒有等到他說話,他熟悉的聲音會讓我更深一層地深刻體會生活沒有彼岸的陌生,我自己沒有明天的陌生。
我飛快地跑開了,跑到一個轉角的地方,我急刹住自己其實隻有全部猶疑的腳步,摘下墨鏡回過頭來想再看一看他。
他依舊站在學校的門口,放學的同學們一個個從他的身邊流水一般地淌遠。
隻有他像一塊水中的石頭,靜止在一片流動中。
天上的落日肯定還在,隻是它不在我的眼中,一片黑暗中,我看到了時光的異樣。
很久很久了,他才低低地低著頭走在早己沒人的街道,他模糊了身影,讓我細數不了他遲緩的腳步。
扣兒,你不知道我是看著他走向鎮東邊的秀水河西岸的,我己看到了他雙手抱著書包放在膝蓋上的背影,聽到了他為愛低低哭泣的聲音。
而我不會再讓他流一滴的淚的誓言還在鎮子上空優美地明亮著,像剛升上東天的那一輪明月。
扣兒,他死了,在第二天我回到豐城才把左腳伸出長途汽車的門的同時,他的屍體就從秀水河中泡浮了上來。
是人都會死的,每一個人都有各自方式不同的死,但沒有一個人不是為愛而死的。
有的人是死在愛的開始,有的人是死在愛結束,這些人都是幸福的。
還有人是死在愛還沒有到來時,這些人都是不幸的,他一定就是其中最悲慘的那一個吧。
那一夜秀水河的河水,因為午夜時分的一場意外的大雨而暴漲,水的流速急劇。但他沒有走遠,還是在那塊石頭的正前方浮了起來。
我說過的,也許那裏才是他能找到哭泣的理由,最值得他一哭的地方,現在看來也是值得他最後守侯的地方了。
他一定有很多不能說的不舍,他一定有了太多想說又不知去對誰說,說也說不明白的世事的走向,因為我的誓言就紮根在那塊石頭上的啊。
每個做小姐的女孩子的眼中都會有比別人更多的不同的眼淚,而每一滴淚珠兒,都會有一個講的人不願意講,聽的人不願意聽的他色的故事。
我的客人們都是通過青姍找我的,因為我沒有手機。
有時侯我不在青姍的視線裏,她就叫她的姐妹們快速跑步去找我,像找一個迷失在一條彎曲小路中間的嬰兒一樣著急。
於是,青姍一定要我買一部手機。
我知道她肯定不是怕麻煩,她是怕影響了我的職業生涯。
她是希望我能早點賺夠我的弟上大學的錢,早一秒鍾逃離我們的現實生活,重做花兒綻放粉紅色的夢。
青姍說,扣兒,你必須要有一部你自己的手機了,客人們給你號碼的時侯,你要存著,客人們要你的手機號一定要給。
但要記著啊,扣兒,一定要用手機打手機,那樣才錯不了。
每一個客人都要有一個隻有你自己才看得明白的記錄,沒事和過節的日子裏,記得給他們發條有關愛意思的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