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辦公室十分安靜,耳邊隻剩下空調工作發出的輕微聲響,嗡嗡嗡。
路念笙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也在擴大。
這和她想的不一樣。
傅子遇就靜靜坐在對麵,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不急不躁,等她反應,而她腦海一片空白,心是亂的。
可能是已經習慣了這一段時間以來他的低姿態,這一刻她攥緊了拳頭有些無所適從,他的態度反轉太過突然。
她努力沉口氣,“我是來談合約的”
“我說了我不會簽。”
他的語氣很淡,似乎不帶任何情緒。
她說:“那你就不要再介紹人過來。”
“你管不了我。”他身子往後,靠住椅背,“我幾句話的事情,除非你天天跟著我,擋著我的嘴。”
路念笙:“”
她本想把話題扯回正軌,可傅子遇居然耍起無賴來了。
她默了片刻,突然笑了:“你這樣,有意思麼?”
“什麼是有意思?”他也笑,“聽你冷嘲熱諷,看著你跟別的男人出雙入對?”
她下巴微微揚起,骨子裏的倔強讓她還竭力維持那一點點平靜姿態,“我和誰在一起與你已經沒有關係,這世上男人多的是,沒有陸行長也會有別人,我不至於下賤到還和害死了我的孩子,差點害死我的男人糾纏不清。”
最後一句近乎咬牙切齒,眼底也迸發出一點狠意。
他一瞬不瞬盯著她,“那時候梁佳茗受傷了而你沒有。”
“可我懷孕了!”她嗓音在瞬間變得尖銳,“已經九個多月接近預產期!”
他看著她的眼睛,“我那時候以為梁佳茗是我救命恩人,她為我擋過從空而降的花盆,因此受傷”
“那和我有什麼關係?!就算你被花盆砸死也是活該!”
她手拍著桌子一下子站了起來,胸口因為氣憤起伏,身體往前傾斜。
他抬頭看著她,眼瞳裏暗了暗,表情依舊很淡,“是和你沒關係,所以那時候,我猶豫了。”
他不說還好,一提起猶豫兩字,路念笙憤怒抵達臨界點,指甲深深掐到掌心裏,那麼幾秒的空當,手都在發抖,而傅子遇就那麼靠著椅子,那淡然態度讓她受不了。
這一瞬她想殺了他。
身體先於腦子反應,手一把抓了他衣領揪著,這個動作迫使他的身體往前了一點。
隔著一張桌子,這是個挺難受的姿勢,而他依然沒有什麼表情。
她受不了,受不了他這樣輕描淡寫說出來,一副已經不在乎的表情,她咬的下唇發白,“你知不知道,就是你的猶豫,殺死了你自己的親生骨肉。”
她紅了眼,說話間眼眸裏有淚光。
重逢之後,她就沒有這麼失態過,她沒有歇斯底裏衝他吼過,也沒有在他麵前這樣直白地表露自己的情緒。
他緩緩站起身,衣襟被她抓的很緊,她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發白,就沒鬆開過,而他上身也前傾,靠近她。
“我知道。”
他話說的很慢,眸色越發深沉,“我後悔過,過去兩年生不如死一直在找你,我想彌補,可你沒有給我一點點機會,我堅持有什麼用?真把我自己折騰死了,你會看我一眼嗎?你不會,你滿腦子都是你自己的新生活,現在就連你這個親媽都把孩子忘了往前走了,我繼續折騰自己有意思?”
她急了,“我沒有忘記孩子!”
“你和陸行長在一起,恐怕都已經把陸靖當成是自己的孩子,哪裏還會想起”
“我沒有和他在一起!”
她叫出聲。
話音落,她氣息不勻喘著,眼淚從眼角滑落,他的視線鎖緊她眼眸,電光火石間,千般複雜的心緒,最後餘下的,是慶幸。
原來她還沒有和陸昊文在一起。
她似乎也是意識到什麼,攥著他領口的手指微微鬆了一點,“就算在一起我也不會忘記孩子,陸靖和我的孩子不同,我隻是”
她沒說下去,這一刻心底淒涼極了。
她突然覺得自己可憐,十分可憐。
沒了自己的孩子,要在別的孩子身上找影子,來滿足自己對孩子虧欠的心,她在尋找虛假的希望,可一切都是泡影,她不是陸靖的母親,陸靖不是她的孩子。
她已經沒有孩子了。
她明明不想在他麵前流淚的,可現在,眼淚有肆虐的傾向,她鬆開他倉皇地低頭抬手擦眼角,下巴那裏一緊,被他扳著麵向他,腦子沒有來及反應,眼前一暗,唇上一熱。
氣憤讓她的反應變得遲緩,足足過去十幾秒有餘,她圓睜著的眼底投出他近在咫尺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