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醫院樓道,白癡燈光映照下,更顯出幾分蕭瑟冷清,徐媛步伐緩慢地走近,看到路念笙無措地低頭,忽然的就歎了口氣。
腦子裏麵想起不知道多久以前,路念笙沒大沒小正麵和她起衝突,頂撞她的時候。
其實一開始她就不怎麼喜歡路念笙,她承認她對傅子遇的掌控欲很強,聯姻定好了,她就想傅子遇聽話,剛開始路念笙表現的也還好,沒那麼多銳氣,所以她覺得可以接受,可是後來一係列的矛盾,加上梁佳茗刻意製造的誤會,爭端越來越多,路念笙身上那種小混混的毛病一點一點凸顯出來,她才開始覺得受不了——
她怎麼能接受一個當眾頂撞她的兒媳婦?
所以那時候,她是真討厭路念笙。
事情已經過去很久,現在回頭再想,她其實也覺得有些後悔。
畢竟路念笙墜入海中,她心裏也不好受,更何況那時候路念笙肚子裏的是傅子遇的孩子
並且,後來的兩年,傅子遇性情大變,她覺得自己也不是沒有責任。
兩年來傅子遇周身裹了一層堅硬冰冷的外殼,似乎誰也撼動不了,哪怕每天回到傅家,和家裏人之間始終像是隔著一道看不見的屏障,可是方才,就那麼一個瞬間,她看到傅子遇拉著路念笙的手,盡管短暫,但是她覺得傅子遇身上那種冷冽的氣場消失了。
他終於又變得鮮活,好像以前那個傅子遇。
她終於無比清晰意識到,也許她還可以繼續堅持,從中阻攔,可是能讓行屍走肉一般那個傅子遇真正活過來的人,隻有路念笙。
她看著路念笙,說:“其實我挺不甘心的。”
路念笙一愣。
“可能當媽的,總會有這些毛病吧”她站在了窗口另一側,看著窗外,“不論孩子多大了,在自己眼裏總是孩子,總想他聽話一些,子遇打小雖然愛和我頂嘴,脾氣也不大好,但是大事兒上,其實沒怎麼和我有過意見不同的地方,直到你出現。”
路念笙沒說話,隻是有一瞬恍惚。
徐媛會這樣心平氣和同她說傅子遇的事情,仿佛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不甘心,所以折騰了很久,總想著要他聽話,用各種辦法,最後全都是失敗的,反而害了你們。”徐媛手按住額頭,“子遇因為你的緣故受了多少傷,我都想不起了,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感覺,我這個當媽的,會心疼,你看他現在什麼樣子?”
路念笙眼簾低垂下去,垂在身側的手攥緊了。
“我老了,也有些認命了,總不能到死都在跟自己兒子較勁,”徐媛沉了口氣,“以前不說了,我就想他以後活的有個人樣,念笙啊”
這個稱謂令路念笙神經緊繃,抬頭。
“子遇對你的心你很清楚,我希望你好好想想,”徐媛回頭,直視她雙眼,“上一次他車禍你說走就走,這一次如果你是因為內疚和感激留在這裏,到頭來還是會讓他失望,所以我希望你回去,沉下心好好想想,再來看他。”
頓了頓,笑了下,“而且你還感冒著,我私心是不敢讓你在病房,不然他肯定希望跟你近點兒,你回去,養好了,心裏也想明白了,你再來。”
路念笙默了幾秒,點了點頭。
徐媛態度少有的真誠,所說的一切,又都在情理之中,好像沒有拒絕的理由。
路念笙離開以後,徐媛折回傅子遇病房,傅子遇本來在睡,沒多久又睜眼,傷口隱隱作痛,他艱難地翻身,徐媛忙在旁邊扶了一把。
躺好了,傅子遇四下看了看,“念笙呢?”
“回家了。”
果不其然,才回答,徐媛便看到傅子遇眼底的失落和悵然。
她心裏一陣難受,趕緊說:“她感冒了,在醫院這兩天也沒休息好,我叫她回家休息下,身體好點了再來。”
傅子遇愣了一下,扭頭看著徐媛,懷疑自己聽錯了。
“真的?”
“真的。”
他難以置信,旋即笑了出來,“媽,您什麼時候對念笙這麼好了?”
徐媛臉色有點掛不住,別過臉,“她也算盡心盡力照顧了你幾天。”
傅子遇嘴角噙著笑意,有些感慨,“要是您一直這樣就好了。”
徐媛微微怔住,遂歎息,“我是累了,不想和你們較勁了。”
停了下,又似不死心地問:“你對嶽嵐真就一點點感覺沒有?”
“媽——”
“好了好了我不問了,”徐媛扯了扯嘴角,“我也知道你要說什麼,以後都不問了,嶽嵐那丫頭本來對你挺有好感的,被你上次那一鬧騰,還在她爸媽跟前告狀,本來我還答應她母親回來和你好好說說我看我還是找個機會去嶽家一趟和他們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