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搖了搖頭,聲音中已是帶上了一層虛弱,她指了指小徑旁一塊山石。
“有些頭暈,你扶我去那邊坐下。”
冬鶯依言照辦。晃白日光,照得明珠臉白似紙,明珠的手指慢慢摸到袖袋中備好的絲帕之上,目光閃過駭然寒意。
百裏倫,你個衣冠禽獸,我一定要讓你付出代價!
諸位賓客被一一引到了擺宴的正廳。不過饒是葉家人極力讓一切輕描淡寫,這場宴席的氣氛卻處處透著詭異。先是梁琉月和京兆尹參軍紅杏出牆,被蔣三發現憤而離席退婚;繼而戲班子伶人小鳳哥便醉酒落湖,實在是匪夷所思……
便是第一件事經鎮西侯府渲染,變成了一出梁府小姐路見不平的戲碼,稍稍粉飾過去;可後麵這出,真的隻是單純的落水事件?隻因方才宴席剛開的時候,有幾個來葉府赴宴的女眷和下仆紛紛驚魂未定地表示看到有黑影飄過,等再仔細去看時,隻聽有人在自己耳邊不住鳴冤,隻道自己死得好慘啊,被九王爺百裏倫殘暴致死,做鬼也不會放過他雲雲……
有幾個膽小的當事人當即嚇得暈了過去,可這事情也經這一渲染,讓葉府再難平靜。
恰在此時,大理寺的人驗屍的時候,在小鳳哥的衣襟中發現了一塊雕著蟠龍圖案的玉佩,上麵刻著一個“倫”字,顯然就是百裏倫的隨身之物。
戲班的人麵麵相覷,方才他們仔細為小鳳哥穿衣,卻沒有看到這塊玉佩啊,這到底是從何處來的?
大理寺卿蘇唐看著那塊玉佩,麵有猶色。他性格本就剛正不阿,可這事牽涉到皇家隱秘卻有些棘手了!
班主自知大難臨頭,跪在地上,聲音中透著深深的絕望。
“大人,整件事都是草民一時糊塗,還請大人治我一人的罪,全都是我的主意,其餘人和他們無關。”
“治你一人的罪,哪有那樣的好事?”
隻聽簾後一聲輕笑,蘇唐轉身,看清是自己心間頭肉獨子蘇蕩,登時肅容道。
“你來這裏幹什麼?還想添亂嗎?”
他愛子如命,自然不希望蘇蕩被這件事牽累,自己既然接了這個燙手的山芋,那便讓一切都由他自己承擔好了!
“父親息怒!”
比起蘇唐的惶然,蘇蕩卻是十分從容。
“父親有所不知,方才葉府鬧鬼,已有人親眼看到鳳哥的魂魄,控訴百裏倫的罪行!”
“竟有此事?”
蘇唐麵色冷然地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班主,那班主起初聽到小鳳哥顯靈,正是驚駭傷心,被蘇唐犀利的眸光一掃,顫聲情緒激動道。
“鳳哥兒一定在怪罪老頭子了……都怪我啊,可是那時候也沒有辦法啊……戲班子那麼多條命……”
蘇蕩不理會班主的語無倫次,隻把蘇唐引到暗處,聽得那塊莫名出現的蟠龍玉佩,蘇蕩的聲音不由帶上了一層異色。
“有意思。不過也好,正巧解了我們的燃眉之急!既然有人想讓這一切暴露在世人麵前,我們不若順水推舟。”
知子莫若父,蘇唐眉間一動。他蘇家向來不信鬼神,隻聽得兒子提及此事,憑借豐富的辦案經驗,便知道是人有意為之,隻是——
“隻是這個裝神弄鬼之人與送來蟠龍玉佩之人可是同一人?”
“這個嘛……”
蘇蕩搖了搖扇子。
先前來過這裏的,除了京兆尹的姬塵便是那顆明珠;一個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草包,一個是初入盛京的商賈庶女,實在難以與皇室親王作對一事扯上聯係。不過真相真的是那樣嗎?
他對蘇唐揖了一禮。
“此事還請父親先不要追究,至於那塊突然現身的蟠龍玉佩,或許是戲班的人並未細看,先前沒有發現。”
蘇唐自然明白兒子的意思,百裏倫的醜事已經掩不住了,這塊蟠龍玉佩若是利用得當,到也能發揮一些作用,至少能保得蘇家上下安然無恙!
這邊廂,聽聞蘇唐大人匆匆告辭,已連夜入宮麵聖,葉老太太蒼白著一張臉,好好的壽宴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出事,已經沒有心情。
她在葉妙蓮的攙扶下,終是走到宴廳,對著滿座的賓客深深一禮。
“實在是家門不幸,今日讓諸位賓客看了笑話,今日的宴便先到此為止,等晚些時候,老身再向諸位賠罪。”
眾人也知曉葉家人定然也是要連夜入宮,畢竟九王百裏倫在葉家壽宴上出事,他們也難逃幹係。於是一個個也識趣地向主人告別,不過盞茶功夫,燈火通明披紅掛彩的宴廳已是人去樓空,竟透著一股人走茶涼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