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明珠接手下明家香鋪,當即坐著小轎前去巡視了一圈,見鋪子布置中規中矩,不甚滿意,立刻從自己私庫中撥了五百兩銀子,大刀闊斧準備重新裝潢。掌櫃抱著拆了的舊牌匾來問要不要題新匾,明珠想了想,命冬鶯取過紙筆,親自題了“馥蘭館”三個字。
“就命人照這個做新匾吧!”
歎了口氣,明珠放下筆,馥蘭兩字,是把她母親懷香夫人的名字“蘭馥”顛倒了一下順序,也算是紀念之意。
“好字!好字!”
明珠正就著冬鶯手裏的銅盆洗手,蘇蕩已撫掌大咧咧地走了進來。
“聽說你要翻新店麵,小爺本是趕過來替你題匾的,現在看了這手好字,我倒不好意思獻醜了,隻能改邀你吃個便飯,不知明姑娘可願賞臉啊?”
上次因為朧月珠一事得罪了蘇蕩,明珠正擔心他會不會記仇,現在看來蘇小霸王倒是個大度的人,明珠也不好再駁他的麵子,隻得和他一同到了對麵的聚賢樓。
席麵已經擺好,七八樣精致的小菜,沒有什麼大魚大肉,看上去倒不嚇人,冬鶯趁著替明珠夾菜的功夫,悄悄在她耳邊道。
“蘇公子倒是平易近人,沒有擺什麼大譜。”
明珠忍不住一笑,低聲回道。
“那是你沒見識,這桌席雖然看上去沒有什麼大魚大肉,但每個菜都貴得離譜,比如那道清炒豆芽,似乎很普通,卻不知豆芽裏填著昂貴的銀魚肉,而且銀魚隻取腹部最鮮美的一段,還有那道薄荷湯,薄荷雖很便宜,湯卻是用初生的牛犢燉出來的,大魏律法不殺耕牛,也隻有有權有勢的蘇家敢這樣了。”
冬鶯張目結舌了好久,才不解道。
“小姐真是見多識廣,換了別人,哪裏看得出門道,豈不是白費了這一番心血。”
這可不是什麼見多識廣,因為從前有錢有勢的季家也是同樣的做派,以至於最後牆倒眾人推,濫殺耕牛也成了季家罪狀中的其中一項。
觸景生情,推己及人,明珠不由開口道。
“蘇公子,這牛肉湯還是撤了吧,我知道你不怕這些,但世上捕風捉影的小人太多,總歸對令尊不利。”
蘇蕩愣了愣,看著她慢慢抿了口酒,擺手命人將牛肉湯撤了下去。
“本來你答應蔣玉衡那小子看什麼朧月珠,我心裏很不高興,但今天以你的性子,能真心勸我這句話,看來你對我和蔣玉衡,還是不一樣的。”
明珠張了張口,正不知如何解釋,蘇蕩卻已經瀟灑笑道。
“好了好了,你不用急著表態,我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小爺堅信如我這般氣宇軒昂、瀟灑率性的血性男兒,總有一日會讓你沉迷不可自拔。”
明珠麵皮抽了抽,一口湯嗆在喉嚨裏,急得冬鶯連忙替她拍背,脫口道。
“世上的人都以謙虛為美德,哪有公子這樣自吹自擂的!”
蘇蕩不覺得是種忤逆,反而挺開心的,連身邊的小丫頭都敢和自己開玩笑,可見他和明珠的距離又拉近了幾步,麵對他炙熱的目光,明珠越發如芒刺在背,隻好低頭吃菜。
“對了,你不是要翻新鋪子嗎?我倒認識個人,這聚賢樓就是他弄的,你若覺得不錯,我便給你牽個線,你隻需把想法和他說了,保管讓你滿意。”
摸準了明珠的脾氣,蘇蕩也不再土豪地整日送禮了,反而是幫她些無足輕重的小忙,不讓她覺得欠了大人情,這樣彼此反而少了些客套。
方才進到樓中,明珠便覺得此處布置高雅清逸,正想飯後找掌櫃問問,蘇蕩倒先提出幫忙,她也笑著應了。
“如此甚好,等馥蘭館重新開張,我定親手調製一盒好香作為謝禮。”
蘇蕩辦事效率很高,當天晚上,便有人送了帖子到明府,拆開看下來,明珠才知道原來蘇蕩所薦的那位能人,是有魯班娘子之稱女匠人趙豔,除了許多宮侯府邸外,她還曾參與皇宮禦花園的設計,所以和官員也有密切來往,這種人,不是蘇蕩開口,是絕不肯替自己翻新一個小香鋪的,明珠有心結識,當下決定親自約見這位魯班娘子。
一日後事情便有了回音,魯班娘子約她到青弋江泛舟,魯班娘子雖是匠人,卻也頗有雅趣,喜歡垂釣,明珠看過信笑了笑,便梳洗歇息,隻待第二日打起精神赴約。
送信的丫鬟小鳩告退回到下人住的房裏,等所有姐妹都安寢下來,她便按著腹部說吃壞了東西,扯了幾張草紙溜出去,後院的廁房邊,賴媽媽早已等得不耐煩了,見小鳩來了,一把拉住。
“怎麼樣?都辦妥了?”
小鳩點點頭,將被她悄悄換掉的信遞給賴媽媽,仍是有些害怕和不安。
“您老到底是要做什麼?平時小姐對我不薄,這次要是被她知道,我就完了!”
小鳩這人一向本分,本來打死都不敢背著明珠做這種事的,但是不久前賴媽媽找到她,告訴她封姨娘已經求了老爺,要把她許配給門房那個六十多歲的老劉頭做媳婦,小鳩心中雖不願意,卻也咬死沒答應。可等她第二日在院子裏看見老劉頭對著她笑,露出滿口黃牙,瞬間就反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