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現在的處境又比大人能好到哪裏?”
雖還被許文弛恭敬地尊稱一聲“大人”,然而衛長卿的心情卻絲毫沒有任何好轉。他執起案上的杯盞一飲而盡,忽然聽到周遭有些年輕的人低聲呢喃,他循聲望去,正發現太液池上十九孔明月橋上,一對璧人相攜而來,正是姬塵與明珠。
明珠今日一掃往常的清麗,穿了一件繡著百蝶的廣袖長裙,微風起,把她的衣袖鼓起,那衣服上繡著的大小蝴蝶仿若活過來一般,栩栩如生圍著她飛舞盤旋,讓她整個人如下凡的仙子一般似乎小一秒便會羽化飛升。
衛長卿目光驟縮,卻聽旁邊的許文馳已是咬牙切齒道。
“明珠的母親屍骨未寒,他們居然就要成婚,簡直傷風敗俗、天理難容!”
聞言,衛長卿眯眼,卻好半天都無法把視線從那百蝶仙子一般的女子身上移開。明珠某些方麵真的很像季明珠,一旦認準了,便是什麼艱難險阻都難以讓她動搖。便如以前季明珠為了與自己成婚,不惜與家中長輩抗衡,便是自己把她賣了,到最後一刻都對自己深信不疑;而明珠現在與姬塵……別說隻是一個小小的被扶正的姨娘孝期,恐怕發生更驚天動地的事情她也會勇往直前。
而她今日穿的百蝶裙裳……
昔日季府花園,季明珠曾調各式香料吸引蝴蝶來哄他高興。起初也是沒有成功過的,那時候季明珠便穿了一件繡著百蝶的紗衣,仰著一張臉狡黠笑道。
“阿澤哥哥,雖然沒有引來百蝶,不過明珠自帶百蝶,你看我說到做到了,你就笑一個吧!”
想到這裏衛長卿心中忽然一沉,那個徘徊在內心久久不去的荒謬念頭又重新浮在了心頭,他看了一眼身側明顯恨意難掩的許文弛,淡淡道。
“先前你曾說過明珠死而複生之後,性情大變——”
許文馳恨意難掩的麵容一瞬疑問,他有些摸不準衛長卿為何突然又開始執著這個先前已經重複了無數多遍的問題。
“是啊,從前的珠兒……”明月橋上,姬塵已經攜著明珠的手走了大半,大抵是被腳下胖到,明珠一個踉蹌下一秒已經被姬塵一把攬住抱在了懷裏。
見狀,許文馳目中給欲噴出火來,可念及自己無權無勢,終是被滿臉的不甘取代,硬聲道。
“從前的珠兒哪有這樣不知廉恥!”
衛長卿無視他因愛生恨的扭曲麵容,忽地一抹笑容拂過了唇角,襯得他本就清風朗月般的麵容一掃陰霾,竟重現出昔日那盛京衛郎本有的不羈風姿。
“你有沒有想過她們或許早已並非是同一個人。”
“什,什麼意思?”
許文馳暗暗咂舌,暗道其不愧是迷倒國公府小姐和侯府縣主公子,不過後麵那句並非是同一個人又是何意?
衛長卿卻沒有回答他的話,心情甚好地一杯接一杯地拿起桌上的酒盞牛嚼牡丹一般地豪飲,隻是始終不離明珠方向的目光偶然間夾雜著一股狠辣的誌在必得。
明珠,不管你是誰,終究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明月橋上,明珠莫名一陣寒顫,姬塵目露關切。
“怎麼了?”
“沒什麼,大抵是受涼了。”
二人的小動作落在前段的壽王夫婦眼中,又是一片讚歎。
“我就說這兩個孩子分外登對,你早先若是不要那樣反對,保不準他們早早成婚現在孩子都有了。”
壽王刻板的臉上不見喜怒。雖說現在他已然主動為小十三與明珠請婚擇定婚期,不過從始至終他都不看好二人的姻緣,若不是姬塵堅持……
哎,罷了,本來想讓他挑一個能撐起門戶的世家貴女,偏生姬塵又不配合;而這個有著薑嫿轉世名頭的明珠……雖然姬塵最後開誠布公表示這乃是為了避免百裏衡見色起意把明珠納入後宮,請圓清大師做的一場戲,雖說如此也正好可以抵消百裏衡對姬塵的忌憚,然而壽王還是隱隱不安!
算了,就如姬塵所說,大丈夫成大事,怎能用一女子定枯榮。左右他坐到那個位置,有的是看不完的錦繡春光,這明珠是否會成為昨日黃花也未嚐沒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