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下意識閉緊雙眼,而那幾乎穿身而過的長刀卻遲遲沒有落下,腥涼的濕意濺了她滿臉,明珠睜開眼睛,蔣玉衡高大的身影正擋在她麵前,胸前的藍衫已被血跡染成深紫,還來不及驚恐,蔣玉衡已迅速將她推下海中。
初冬的海水刺骨的寒冷,明珠掙紮著浮出水麵,一艘小船已劃至麵前,兩個滿身橫肉的壯漢彎腰就把她往小船上拽,明珠心驚,本能地拔出頭上發簪,對著一人的心髒便猛刺下去,卻在簪尖離肉隻有一寸時險險被人扼住手腕,男子啐了一口,罵道。
“這丫頭還是那麼狠!怎麼?不認得兄弟幾個了嗎?這回哥幾個可是來救你的!乖一點好麼?”
明珠聽那聲音有幾分熟悉,這次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眼前兩人雖脫了囚衣,做尋常打扮,但那臉上交錯的刀疤,以及口黃中帶綠的毒牙還是迅速從明珠記憶中跳脫出來。
“是你們!你們是怎麼從牢中逃出來的!”
黃潮將一條厚毛氈扔在明珠頭上,嘲諷道。
“怎麼出來的你就別管了,反正不是那個小白臉皇帝大赦天下給放出來的。”
張灞水拉他。
“和她廢話什麼,還是快去救三爺要緊!”
明珠這才發現,客船周圍,有艘船在迅速靠近,離得最近的一艘上頭,全是凶神惡煞的水手,他們往客船上不斷拋出長錨,將兩艘船的距離拉近,紛紛持刀跳過去,和黑衣人廝殺起來。
明珠很快想明白了,蔣家曾是盛極一時的名門望族,所以蔣玉衡在京城中還是多少有些勢力,神不知鬼不覺弄出幾個犯人還是可以做到的,而這幾人都是萬太歲手下的能人,有實力號令一幫兄弟,可以幫助蔣玉衡在萬太歲的舊陣營中站穩腳跟。
難怪蔣玉衡堅持要走水路,看來他打算在此和黃潮等人回合,直奔昌州萬太歲的地盤,可是這些人終究來晚了一些,方才蔣玉衡替她挨了深深的一刀,不知現在是死是活,還有妞妞……
明珠心急如焚,迫不及待想要確定蔣玉衡和女兒的安危,她正想叫兩人帶她上船,卻見張灞水突然揚起頭看向遠方,叫了聲不好。
“糟糕,那他媽是官府的艦隊!沒想到這些蠢貨還帶了尾巴,官府的人若來了,咱們沒有勝算!快走!”
明珠回頭,果然見到出海口方向,浩浩蕩蕩幾艘戰船正朝著這邊開來,迎風飄揚的紅黑二色升龍旗漸漸清晰,明珠腦中一瞬空白,長達數月的逃亡生涯似乎看到了終點。
“走?那她呢?”
黃潮有些猶豫地看著明珠,張灞水沒好氣地踢了他一腳。
“人家馬上就要回宮當娘娘了,有這功夫擔心她,不如擔心擔心三爺!”
黃潮也覺得有理,兩人當即丟下明珠,順著軟梯飛快向上爬。
“等等!你們……別走!”
情急之下,明珠伸手想要拉住黃潮的衣襟,可她十指顫抖,凍得發硬的關節怎麼也使不上力氣,兩人丟開她,利索地順著軟梯爬上船去。
甲板上廝殺的水手們也不再戀戰,紛紛跳回自家的船,明珠抬眼,似乎看到受傷的蔣玉衡單手抱著妞妞,被黃潮和張灞水扶著離開了客船。
人撤得差不多,黃潮開始下令命人割斷繩索,揚帆轉舵,撞開客船駛向大海,明珠絕望地伸出手,對那個藍衫背影大喊。
“蔣玉衡!把我的女兒還給我!”
甲板上的蔣玉衡聽到呼喚,回頭看了明珠一眼,又望著漸漸逼近的戰艦,最終對她搖搖頭,他動了動嘴角,輕聲說出保重二字隨即便虛弱地順著桅杆滑坐在地,逼迫自己不再去看明珠傷心欲絕的雙眼,而妞妞在他懷中哇哇大哭,兩隻小手緊緊揪著他染血的衣襟。
蔣玉衡伸出手,將她的小腦袋按在自己懷中,輕輕拍著她,哭喊便慢慢變成了抽噎,夕陽在她絨絨的胎毛上渡上一層金色。
孤零零的小舟在海浪中晃蕩,被留下的明珠目光依舊追隨著遠去的帆船,絲毫沒有發現,身後的客船上,三四個黑衣人直墜而下,對著她揚起了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