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喪事是請戲台班子,在往後就開始駁雜了。有請和尚念經的,有請哭喪人的,還有請豔舞的。所謂靈車漂移,墳頭蹦迪不是一句玩笑話。
陸遠住在城裏,小區裏辦喪事大多都是請的哭喪人,也就是一個女人在唱麥。什麼歌都有,包括《青藏高原》、《兩隻蝴蝶》、《寂寞沙洲冷》之類。
但有兩首歌是不能亂唱的,一首是《我的老父親》,一首是《世上隻有媽媽好》。前者是爹走了,後者是媽沒了。
“妹婿,遠兒來了?”
接待的是大姨夫,正在門口記賬呢。見到兩人來了,趕緊起身從後麵的箱子裏拿出兩條孝帶,白的給了老陸,紅的給了陸遠。
陸遠接過手,隨手往頭上一係。
“遠兒,抽根煙。”大姨夫趕緊掏煙,“從學校趕回來,累了吧?晚飯吃了沒,我讓你大姨給你弄點?”
“不用了,我帶他去看姥爺。”老陸擺了擺手。
“好嘞,他們都在堂屋。我這裏忙,就不招待你父子倆了,有什麼事情和我說。”見到有人上禮,大姨夫連忙招呼了一聲,收過五塊錢禮錢,又抓起毛筆在賬簿上寫名字。
父子倆沒在這裏多待,向堂屋走去。
陸遠點著煙,回頭看了眼大姨夫,“他吃錯藥了?”
“吃錯藥?他們精明著呢,現在誰不知道我家承包了七座山頭,大幾十萬。”老陸搖了搖頭,“人呐,有錢後地位自然而然就上來了。”
陸遠不置可否。
這一路走過來,不少陸遠見過的,沒見過的,都上來打著招呼。
還有四五十歲女人,上來就抓住陸遠又親又摟:“遠兒,都長這麼大了?媳婦談了沒?”
“我還在上學。”陸遠滿臉口水,心裏在問,你誰啊?
“喲,還瞞著呢,我都知道了。過年的時候,你把媳婦都帶回來了。嘖嘖嘖,這日子太快了。我還記得你小時候在秧田裏麵打滾,在撒尿和泥巴玩……”女人越說越得勁,全然不顧陸遠已經滿頭黑線,這何止是翻人家黑曆史,簡直是就是往外倒。
“我去看看姥爺。”不等她說完,陸遠直接去了堂屋。
堂屋正中央放了一座冰棺,靠外還有幾個蒲團。
瞧著陸遠進來了,李玉香睜著滿眼的血絲趕緊招手,“遠兒,過來給姥爺磕頭。磕完頭,給你姥爺燒點錢過去。”
“好。”陸遠歎了口氣,看著李玉香哭的眼睛都腫了,雖然他心裏不怎麼待見姥爺,還是應了一聲,砰砰砰三個響頭,走到屋外。
屋外隔了不少黃紙,還有一大堆冥幣。都是人家上禮時帶來的,這都是農村的規矩。陸遠也不知道這玩意是不是他印刷廠弄出來的,拆開一包,打量了一番。
果然夠簡陋,就印了一麵,但麵值不低。最低都是十萬打底,陸遠還看見一堆一億元的擱在牆角。他也樂不出來,抽出一疊折開花,往火盆裏丟。
一旁燒火的還有老舅家東子,還有大姨家雙喜。
“老表,來了啊?”倆人一人搬著小板凳坐在那燒紙,不知道聊些什麼。東子見到陸遠過來,抬頭招呼了一聲。“吃了沒?”
“在學校吃過回來的。”陸遠點了點頭。
雙喜沒說話,狠狠瞪著陸遠。
過年時他家談親沒借來電視機,直接吹了親事。後來打架,他還被陸遠揪著頭發直接甩到塘裏去,現在自然笑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