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枝……芸枝……芸枝！”沛兮緊抓著被子的手突然鬆開，雙眼微眨，一滴淚從眼角滑落到發間，消失不見。
淚很快便幹了，仿佛什麼都不曾發生，隻能待她走向窗邊，迎著陽光時，才能隱約見到一些東西在閃爍。
聽聞敲門聲，沛兮隨意取了件外衣披上，又扶著桌子坐下，懶懶地喚了聲：“進來。”
“哎呀，我的姑娘欸！您還沒梳洗呢！瞧著倦意，是剛起吧。”徐媽一推門，還沒瞧沛兮幾眼，就擠眉弄眼地評論起來，仿佛從沛兮話語裏便得知了全部。
沛兮看了她兩眼，徐媽那張臉上似能演上出戲。遂又取過茶杯，閑閑的問了聲：“柳媽呢？”
“哦，她呀，好像因為前院的哪個姑娘被罰了，哎呀，她呀就是好管閑事，這不，把自己搭進去了。——欸，姑娘，您還用著茶杯啊！”徐媽見沛兮欲倒茶，忙阻止。
這套竹製的茶杯是特意定製的，也用了好些年了，沒壞也沒破，“怎麼，不能用嗎？”
“昨個兒水雲樓的趙公子送來一套琉璃盞，沒見著你人，放下就走了，今個兒就來尋姑娘了。”
“是麼，琉璃盞盛的是美酒瓊漿，可盛不起我這粗茶。”徐媽明顯已道明來的目的，沛兮也不好明著拒絕，倘若見著那人，就又要換副嘴臉，假意迎合。隻希望眼前這個“聰明人”能聽懂她的弦外之音。
徐媽眨了兩下眼，雙手交疊著握在一起，思索著如何辦才好。忽的，門外射進來的光線被擋去了大半，長長的身影投到沛兮腳下，“沛兮姑娘的素顏，我倒是頭一次見呢，隻是這架子擺這麼大的，也是頭一次。”
沛兮的視線從影子轉到來人身上，又對向他眼睛，心底深深的呼吸了次，緊了緊衣服，“趙公子說的是，你瞧我衣衫不整的，這幅破敗相怎能接待客人。”
“欸，”趙公子一抬手，說道：“我都不嫌棄，若換做他，怕是更不嫌棄了。”這時，另一個影子與他的影子交疊在一起，再往上瞧，竟是肖玄。
“肖大人怎麼有空來看我呀。”言語之間，沛兮望了望四周，徐媽不知何時離去了。將門關上，屋子裏暗了不少。沒成想推門時衣服竟從肩上滑落下來。
沛兮不急不緩的蹲下身，拾起衣服，輕輕拍了拍，走向內室，不一會兒，便換了件素色的衣服出來。徑直走到那八仙桌旁，將桌上倒好的茶隨意倒在地上，輕輕甩了甩，才又給自己倒上一杯新的，“坐吧。”
“你昨天沒事吧。”肖玄也不客氣，揀了個朝門的位子坐下，奪過沛兮手中的茶杯，抿了一口。“欸，這茶杯是你的吧，不介意的對吧？往日這些茶杯不都被那些……”
“住嘴。”沛兮原本一臉的和顏悅色，瞬間被那句話擊打地粉碎。又意識到自己的失儀，忙整理了情緒，又道：“我與你也算是朋友，所以剛才我，我……”
“好啦，本來就是我的不對。”肖玄略帶討好地說著，“我往日也這麼調侃那些姑娘的……”
“你是皇親貴族，往日也沒少往宮裏跑吧。那些個舞姬定也混得熟了。”
“這個，不過是說過兩句而已。”肖玄訕笑著連忙搪塞過去，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沛兮會這麼說。
“那是華儀閣的姑娘，”沛兮重新拿過一個杯子，卻未倒茶，“華儀閣不是普通的青樓，雖說平日裏打開門做生意，來的也都是達官貴人。但總是會留一批進到宮裏的。”屋子裏回旋著茶水叩擊杯底的聲音，“自從柳枝走了以後，墜夢閣也破敗下來，再也沒能力與華儀閣爭入宮的資格。‘言風雙閣’這個名號，怕也隻能在史書裏見著了。”
腕上一緊，沒等沛兮反應過來，她的雙腿已跟著肖玄邁出了門外。手中的茶杯滾落到地上，茶水濕了一地。——他究竟要帶自己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