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這樣一副模樣出現在季博城麵前時,季將軍的臉色瞬間就冷了下來。
“你看看你現在是什麼樣子,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季博城大怒。
這裏是墓地,不遠的前方就是羅美惠的墓碑,眾人都是清一色的黑西裝,連季博城都是黑色正統的中山裝,顯示出對亡妻的尊重。再看看季維霖,一身的非主流,牛仔褲上還打著窟窿。
“爸,維霖在國外多年,才剛剛回來,可能還不適應吧。”季維揚走上來,適時的解圍。
季博城壓著怒火,沒有再開口,但季維霖卻嘴欠的嘀咕了句,甚至帶著幾分故意。“火氣這麼大幹嘛,又不是我害死媽的,想發火找那女人去,對我來勁什麼!”
“你給我閉嘴!”季博城震怒,一巴掌甩在他臉上。
“爸,您別生氣。”季婷急忙上前攔住,又對季維霖說道,“維霖,還不快給爸道歉!”
“我又沒錯,不需要道歉。我想媽也不太希望我在這裏,那我先走了。”季維霖冷哼著,轉身就走了。
“維霖!”季維揚想要去追,卻被季博城吼住。
“別管他,走了就永遠別回來,我季博城就當沒生過這個兒子。”
季博城是真的動怒了,眾人也不敢再去顧及季維霖,拜祭了羅美惠之後,不歡而散。
然而,在眾人離開之後,季維霖卻獨自返回,他根本就沒有走遠,一直呆在山腳下,等待眾人離開後,重新回到墓碑前。
他靜靜的跪在冰冷的墓碑前,手指輕輕的撫摸過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母親還是記憶中的模樣,她喜歡笑,卻極少對她笑。母親那麼精明強硬的一個人,卻偏偏看不透一個情字,就因為懷著他的時候,發現季博城和陸曼芸偷情,她就將所有的罪責都歸咎在肚子裏的孩子身上,以至於不肯多看他一眼。
很多時候,他覺得家對於他來說已經完全失去了意義,所以,在十八歲那年,他任何人的阻攔,孤身出國。
至今,他仍然記憶猶新,他離開的那一天下了很大的雨,父親,哥哥姐姐都到機場送他,可母親羅美惠卻並沒有出現。三哥對他說:媽今天身體不太舒服,可是,連大哥都覺得這個理由太牽強,又對他說:維霖,你別怪媽。
其實,他從來沒有責怪過她,也從來沒有恨過。她有什麼錯呢,她隻是愛了一個不該愛的男人而已。從小到大,母親每一次責罵他之後,夜晚都會偷偷的跑到他的房間,哭著說對不起。而每一次,他都在裝睡,他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明白,他比她更難過,更傷心。
羅美惠對待季維霖一直都是矛盾的,季維霖對於她來說,卻一直都是多餘的存在,如果不要他該有多好,丈夫就不會因為她懷孕出軌了。她已經有兒有女,本就不需要他的出生。可是,作為母親,她也不可能不愛自己的孩子。
如果可以,季維霖真的希望,來世,他們做一對普通的母子。母親像疼愛三哥一樣的疼愛他。
“媽,維霖回來了,對不起,我回來晚了,沒有送你一程,是維霖不孝。”季維霖跪在墓碑前,額頭重重的磕在粗糙的地麵上,一滴滾燙的淚滴落在泥土之中。
季維霖在墓地坐了幾個小時,直到午後才離開。他踏著青色石板路向山下走,一路清清冷冷,風聲呼嘯,到有幾分滲人之感。然後,他在半山腰上遇上了一個女人,如果不是白天,他真的會以為那是一個女鬼。
因為,她真的很漂亮,一身黑色的長裙,海藻般柔軟的長發披散在腰間,身型纖瘦,一雙水漾的眸子,濃密的睫毛一眨一眨,像遠山黛一樣,給人一種霧蒙蒙的感覺,典型的東方美人。在她的身旁安靜的陳放著一束白色的香水百合,散發著淡淡的悠閑,與美人的氣質極般配。
或許是在國外呆的太久的緣故,金頭發藍眼睛的外國人讓他看得產生視覺疲勞了,這位東方美人一下子就吸引住了他的視線,隻是,美人看起來似乎很不好,她坐在石階上,手掌緊捂住心口,眉心緊蹙著,額上布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季維霖不自覺的來到她身旁,不解的詢問道,“你怎麼了?需要幫忙嗎?”
他話音落後,有短暫的沉默,而後,隻見女子緩緩的揚起了小臉。
她抬起臉,映入眼眸的是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莫名的,還讓她覺得有一點熟悉的感覺。她有些無力的笑,然後微弱的聲音帶著一點點的懇求,“我,我心髒病犯了,你可以扶我下山嗎?”
“好。”季維霖幾乎是不假思索的答應,然後小心翼翼的將她從地上扶起。“你的病很嚴重嗎?真的可以自己走嗎?”
“嗯,我已經吃過藥的,不用擔心。”她淡淡的笑著,腳步有些虛浮。
季維揚一直低著頭,目光隻盯著腳下的台階,然後,他看到了她的腳,她的腳也很小,大概之後他的手掌大,腳上穿著黑色的小高跟,一步一步,就好像踩在他心上,軟綿綿的,莫名的,他有些緊張,心跳加速,連手心都出了汗。
他不盡開始懷疑,他自己才有心髒病。看來,這個地方還真是不吉利,陰深深的,搞不好他現在扶著的真是一女鬼。
“你心髒不好怎麼還一個人跑到這裏?”季維霖扶著她,隨口問道。
“我的司機在山下等我,祭拜親人,不太希望不相幹的人打擾,所以沒讓他跟上來。結果……沒想到我這麼沒用。”她的語氣淡淡的,說到最後,很是無奈的聳了聳肩。
季維霖比她高出一個頭,因為她一直低著頭的緣故,他隻能看到她黑色的頭頂,聞到她秀發間淡雅的芬芳,有種沁人心扉的魔力。
終於將她扶到了山下,不遠處,果然見到一輛停靠的黑色賓利,看得出,這女孩兒的家世不錯。
“你現在怎麼樣了?需要我送你去醫院嗎?”雖然看到了她家的車,季維霖還是多此一舉的問了句,他居然對這個剛剛見了一麵的女孩有點戀戀不舍。
他長年居住在國外,那個思想開放的過度,男女之間見了一麵就上的並不是什麼罕見事兒,可這是中國,國內的女孩都是矜持而自愛的,何況,這樣清澈的女子,這種猥褻的想法會讓季維霖覺得是褻瀆了她。
女子淡淡的一笑,她笑起來的時候真美,如驕陽燦爛。“不必了,我家的車就在前麵,謝謝你,再見。”
她的聲音像銀鈴般動聽,說完之後,含笑向黑色賓利車走去,然後,他看到司機快步下車,恭敬的為她拉開了車門。
季維霖一直目送著那輛車離開,直到消失在視野之中。唇角下意識的揚起。不知是誰家的女孩,家世自然是不低的,如弱有緣,真希望還能再次相遇。
當然,季維霖自然沒有想到,兩人可是非常之有緣的,並且,很快就會見麵了……
此時,那一輛黑色賓利正行駛在入城的高速道上,車後座上,鉛白如玉的手掌間正握著一隻銀白色的手機,電話正在接通中,很快,一道低沉磁性的男聲從電話的那一端傳來。
“顏顏,檢查結束了嗎?”
“嗯,沒什麼大礙,不用擔心。”展顏莞爾一笑,聲音仍是低低柔柔的。
“我知道。”電話那端,傳來季維揚溫潤的聲音,展顏的體檢表,季維揚的手中都有一份,為了防止她報喜不報憂,他都是直接與約翰遜教授對話的。
“現在在哪兒?回家了嗎?”季維揚又問。
“還沒。”展顏如實回答,“檢查結束後讓司機送我來墓地,本來想祭拜媽的,可車開不上去,就回來了。”
從山腳下到山頂,走台階還要好一段路,展顏的身體狀況的確不允許。季維揚溫聲又道,“沒關係,媽知道你有這份心就好了。下次我陪你一起,將你抱上山。”
“誰要你抱。”展顏嬌嗔了句,臉頰微微泛紅,然後掛斷了電話。
“太太,我們回別墅嗎?”前麵的司機出聲詢問。
“不,先去醫院吧。”展顏淡淡說道。剛檢查完就犯病了,她都可以想象出不久之後,約翰遜教授的臉色會有多難看,一定又要抱怨她不懂得愛惜自己的身體了。
果然,昨晚心電圖和心髒彩超之後,約翰遜教授用流利的英文將展顏一番訓。“展顏,雖然你不是內科醫生,但最簡單的常識總該知道吧,心髒病人是不能勞累的,你還跑去爬山?如果沒有被人發現,你現在的情況可能就危險了。”
“對不起教授,我下次會注意的。”展顏被訓斥的時候,態度一向良好。而她態度良好之後,一般都會提出一個問題。
“教授,我……”
“如果你是要問關於生孩子的問題,我的回答永遠是否定的。”約翰遜教授搶先回答道。
展顏有些無奈的笑,然後繼續問,“那麼,您可以回答我,現在懷孕,死亡的幾率有多大嗎?”
對於她的問題,約翰遜教授很認真的想了一會兒,才給她答案,“保守估計60%。”
展顏溫笑點頭,上一次是80%,現在是60%,看來她已經在進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