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恰恰表示他此刻正在生氣。
可是,他氣什麼呢,生氣隻代表他是在乎的。難道漫長的八年,他心裏還是放不下!
車內緩緩的流淌著一曲經典的老歌,居然是劉若英的《後來》。左雅下意識的蹙起了眉心,她記得這首歌是語瑤喜歡的。
她越聽越煩躁,直接伸手關掉。音樂停止,車內死一般的安靜,連呼吸聲都格外的清晰。
季如風依舊專注的開車,對於她幼稚的行為根本不予理睬。
左雅抿了下唇角,餘光悄然打量了他一下,然後有些吞吐的說道,“我,我父母下周想請你到家裏做客,你能抽出時間和他們見一麵嗎?爸媽知道我們在交往,都想給我把把關。”
“你用不是小孩子,還需要父母來指手畫腳嗎?”季如風的聲音很淡,說話的時候臉上依舊沒什麼情緒。
左雅的雙手緊緊的交疊在身前,緊張的握起。但語氣卻是柔和而溫軟的,像是請求,又似乎在撒嬌,“如風,我知道你忙,可我已經答應我媽媽了,你就抽出些時間,隻是吃頓飯而已。”
季如風的手隨意的搭在方向盤上,心中冷冷一笑,如果真的去了,隻怕就不僅僅是吃飯這麼簡單了。“那是你答應的事,我相信你自己會搞定。”
“可是……”左雅一臉的委屈,柔軟冰涼的小手輕握在他手背上,“如風,僅此一次,好不好?”
季如風蹙眉,有良久的沉默,一般他不說話的時候,都是默許了。左雅心頭一喜,便喋喋不休了起來,“我媽做的菜最好吃了,我爸喜歡下棋,不過棋技很差,他如果讓你陪著下一盤,你一定要讓著他一些。其實,我們回去也不用買太貴重的東西,實用就好了,免得嚇到他們……”
左雅的父母都是工薪階層,送貴重的東西也不識貨。
季如風的車速放緩了幾分,側頭看了她一眼,然後才出聲打斷,“左雅,我下周沒有時間。”
左雅神情一滯,緊咬了下唇,卻並沒有發作,在季如風麵前,她永遠隻是一個低眉順眼的小女人。“沒關係,那下下周也可以,下月也行。”
“下周也沒時間,下個月可能要回一趟美國。”季如風直截了當的回道。
左雅妝容精致的臉蛋瞬間白了,她側開頭,看著茫茫夜色快速的向後倒退著,手掌緊握成拳。“季如風,是不是見到語瑤身邊已經有了別的人,你心裏很不舒服?”
季如風沒回答,他根本不想和不相幹的人討論這個話題。
而他越是沉默,越是讓左雅氣惱。“已經八年了,你難道還忘不了她嗎?季如風,你別忘了當初是她不要你的,你能不能活的有點兒尊嚴!啊!”
伴隨她話音而落的是一聲急促的刹車聲,季如風沉著臉色,將車停在了路旁,“下車。”他清冷的丟出兩個字。
左雅瞪大了雙眼看著他,她沒有負氣的立刻下車,眼中漸漸的凝聚了淚,豆大的淚珠順著蒼白的小臉一顆顆打落下來,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季如風有些許不忍,平靜了片刻後,語氣放緩了許多,“我晚上還有應酬,你先回去吧,這裏應該很好打車。”
“如風……”左雅怯怯的又喚了聲,兩手牽住他衣角,晃動了下。
“回去吧,我晚上給你打電話。”季如風又道。
左雅用指尖拭去臉上的淚,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好,那我晚上等你的電話。”
她推門下車,腳剛沾地,季如風的車子便如箭一般的衝了出去。
季如風開著車,漫無目的的行駛在平坦的路麵上,然後,手機鈴聲便突兀的響起。
“如風,我們在三裏屯的酒吧,過來喝一杯吧。”季昀的聲音在電話那端響起,隱隱的伴隨著一片嘈雜聲與起哄聲,看樣子他們玩兒的很H。
若是平時,季如風一定不會浪費時間在這種無聊的聚會上,他的時間都是用來掙錢的。但今晚,他覺得自己需要酒精的幫助才能麻痹大腦,不,應該是麻痹那顆仍不知安分的心髒。
酒吧很熱鬧,季昀做東,請的都是共事的同僚,他剛提拔了一級,已經是中校了,前途無量。
季如風來到奢華的包房後,隻是象征性的和眾人點頭打了聲招呼,然後便找個了安靜的角落坐下來,獨自飲酒。
季昀他們鬧得正歡,酒過三巡,喝的都有些頭腦不清楚了,該說的不該說的,開始滿嘴跑火車。
“季昀,我說你小子就是死心眼,聽說陸將軍家裏有兩個貌美如花的千金,你隨便追一個,以後就有陸將軍這個老丈人保駕護航了,還怕什麼啊。”
“胡說八道什麼,我家裏可有如花美眷了。”提到女友,季昀戲謔的神色中居然多了幾分溫潤,看樣子,這一次是認真了的。
季如風喝了多半瓶拉菲,便拿起了搭在沙發上的外套。
“如風,在多坐一會兒,等會我們一起回去。”季昀出聲攔住他。
“不了。”季如風溫潤的回答,抬步便向外走。
季昀和另外幾人交代了幾句,將今天的帳記在他賬上,便快步的追上了季如風。他奪過他手中的鑰匙,率先進入駕駛室,“走吧,我開車送你回去。”
季如風沒有拒絕,直接坐入副駕駛中,按了按發疼的鼻梁,說道,“你不是也喝酒了嗎?”
“我就喝了幾口,比你清醒多了。”季昀回道。
季如風一笑,“我看起來很不清醒嗎?”
“就不醉人人自醉。”季昀邊說著,邊轉動方向盤轉彎,又問,“真打算這麼渾渾噩噩的過一輩子?”
季如風下意識的蹙起劍眉,“我不懂你的意思。”
“少跟我裝糊塗。你和陸家的女兒,究竟怎麼回事?”季昀突如其來的問道。
季如風透過後視鏡看著他,略帶一絲錯愕之色。
“想問我怎麼知道的?”季昀淡淡一笑,“八年前你來京不就是為了一個女孩嗎,隻要向三嬸打聽一下,不難知道是陸家的女兒,我隻是不知道究竟是陸語晨還是陸語瑤。”
季如風唇角淺淺的彎著,車窗搖下一半,隨手點燃了一根煙,淡淡的吞吐著煙霧。“是誰重要嗎,都已經過去了。”
“真的是過去式了嗎?如果你已經放下了,就不會八年了都躲在國外。”季昀一語道破,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季昀是了解季如風的,這樣內斂而深沉的男人,或者不愛,若是動心了,便是一輩子。
季如風依舊在笑,隻是笑靨間帶著三分諷刺,七分自嘲。他兩指輕彈了下,將煙灰彈在車外,很快隨風而散。沉默片刻後,他才再次開口,聲音平靜而沉穩,“季昀,你想太多了,我和左雅在一起很多年了,就要結婚了。”
好在晚上車流不多,季昀的車勻速行駛,他握住方向盤,側頭看向季如風,微眯著眼眸,一瞬不瞬的盯著他瞧了許久,想從他臉上找到些什麼,但他失望了,季如風英俊的側臉清冷淡漠,沒有一絲波瀾。
季昀將油門踩到底,車速如飛,“結婚?如風,我希望你這個決定是成熟的,而不是一時的意氣用事。人往往欺騙別人容易,想要騙自己卻很難。”
季昀話落後,季如風沒有再開口,車內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一直到將季如風送回酒店。
“不上去坐坐?”季如風拉開車門問道。
季昀也不回答,直接熄了火,推門下車。
六星級賓館,總統套房,奢華的令人乍舌,季如風一向是懂得生活的人。
酒櫃中擺放著各國的名酒,季昀隨手拎了一瓶拉菲和兩隻高腳杯。
“還沒喝夠?”季如風洗過澡,從浴室中走出來,身上穿著鬆垮的睡袍。
“嗯,陪我再喝一杯,為了送你回來,剛才根本沒盡興。”季昀已經開了酒,將殷紅的酒液注入透明高腳杯中。
季如風在他身旁的沙發上坐了下來,端起高腳杯,優雅的搖曳,待酒香溢出後,才漫不經心的品著。“應該和你說聲恭喜,祝季中校一路高升。”
“得了,少打趣我。”季昀笑著,握拳輕錘了下他肩膀,“部隊都要悶死了,要不是你臨陣脫逃,我能成墊背嗎。”
“這也挺好的,至少你爸和我爸都滿意了。”季如風溫雅的笑。
季昀沒好氣的瞪他一眼,“你出國八年,三千多個日夜,總共算起來才回來八天,每次三叔提到你,都是一臉的怒氣。”
季如風依舊溫溫的笑,這麼說起來,他的確是個不孝子。“別說我了,說說你,準備什麼時候結婚?我送份大禮給你。”
“不會等太久了,這輩子就她了吧。”季昀難得的神情認真,笑的也格外柔和。
他在一次執行任務時受過傷,是他現在的女友救了他,然後,兩個人順理成章的開始戀愛,同居。
兩個人隨性的聊著,不知不覺間,天都快亮了,茶幾上堆著許多空了的酒瓶。季昀和季如風喝的都不少,這樣的日子似乎回到了曾經,他們一起翹課,逃學,一起偷煙抽,偷酒喝,別提多愜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