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書澄幾乎失眠到天亮,白天的時候才有些睡意,卻被座機鈴聲吵醒。
他接起電話,是母親的聲音。
“還在睡覺?我記得你以前起得很早,這個時間點已經跑步回來了。”
“最近改變了作息表。”他問,“有什麼事嗎?”
電話那頭短暫的沉默。
他知道自己母親在想什麼,自從上一次在電話裏坦率告訴她自己有了一段感情後,電話的次數明顯比以前多了。
果不其然,電話那邊問:“感情還順利嗎?”
“順利。”
“你會帶她和我見麵嗎?”
“暫時不會。”
“知道了。”她說,“你別玩玩就行。”
他從容加了一句:“我是認真的。”
掛了電話,他走向陽台。陽台的藤椅上有一張竹墊,竹墊上擱著兩卷書,藤椅旁的小方桌上有一隻馬克杯,他拿起來,將杯裏的冷茶倒進陽台的一隻鐵桶,杯子就擱在花盆邊。此處是欣賞晨光的好地方,他安靜地站著,看了很久覺得少了什麼,回頭走去廚房,找出番茄切塊,打開冰箱取雞蛋,再開火煮麵。
房間裏總算有了些煙火氣。
他吃了一半的麵,停下筷子,思考起一件事:為什麼這個房子越來越空曠了?
他擰開礦泉水的瓶蓋,無言地看向窗外,幾個小時前是每天循環播放的漆黑夜色。從墨黑、灰藍、淺紫、淺粉、淡金到橙紅,他熟知一切顏色的層次,知道什麼時刻是什麼顏色,等那第一縷陽光照進來時他才有些睡意,輕輕睡一到兩個小時就會醒來。
這樣的日子過久了也疲憊,他越來越不習慣一個人的黑夜,想辦法入睡,想辦法將自己的作息恢複正常。
身邊的朋友陸陸續續都結婚了,球仔數次提醒他該成家了,以前他從沒有考慮過此事,甚至打算成為單身主義。
近來他想法莫名地變了,有幾個漫長夜晚,他理智地考慮是否有結婚的可能。這樣的改變隻是因為她的出現,還是在他孤獨的時候她剛好出現?如果是後者,對她來說不公平。
她才二十三歲,對他來說很年輕,但他也清楚女人的年華任何時候都是寶貴的,何況對象是她,他更沒有資格去浪費她的半點時間。
他真正開始思考關於自己和她未來的事。
天氣漸熱,白晝變長,燈塔裏咖啡館的客人多起來,尤其是年輕的學生。許之鬆調製了新飲品,一款梅子味的氣泡水很受年輕人喜愛,沐溪隱和琦琦姐一起做了手工小餅幹,當贈品送給常來咖啡館的熟客。
小必打過一次電話給沐溪隱,言語中透出失去一份薪水的焦慮,沐溪隱讓她別急,聽經理的安排,好好進行一周兩次的員工培訓。小必又來打聽琦琦姐,沐溪隱實話告訴她琦琦姐工作認真仔細,不愧為優秀店員。
“看得出琦琦姐是真心喜愛這份工作,將客人當朋友一般對待。”
小必卻說:“好啦,我知道她很優秀,我連她一半都不如。我沒有她那個情懷和操守,能將這份無聊的工作都做出其他樣子來。”
“無聊?”
“難道不是?誰想一輩子待在咖啡館端盤子洗杯子?你不覺得無聊?如果不是為了生計,誰願意呢?”
“小必,我覺得你這樣說不對,每一份工作都有價值,主要看我們如何對待。”
“你就心甘情願待在咖啡館當服務生一輩子?這裏也不過是你的一塊跳板而已。”小必理所當然地說,“等你自考結束,你也會去找一份薪水更高的工作。”
沐溪隱不太讚同小必說的,待掛下電話卻也不得不思考起一個問題:以後她該做什麼,又能做什麼?或許她也得有一個職業規劃,就算是為了和應書澄共同的生活,她也該認真想一想。
晚上,曉恒走進來的時候,一臉心情不太好的意思,沐溪隱問他怎麼了。
“她又去酒吧了,在家也放了很多酒,滿房間都是酒味,熏得我快吐了。”曉恒痛苦地說,“你知道和一個酒鬼生活在一起是什麼滋味嗎?”
“你有沒有勸過她,讓她不要喝那麼多酒?”
“沒有,我懶得和她說話。”曉恒說著點了一杯咖啡。
沐溪隱將小票交給曉恒,建議他:“你可以找時間和她溝通。”
“再說。”曉恒嘟囔,轉身用目光找座位,待看見應書澄後立刻朝他走去。
沐溪隱心想得找一個時間打電話給駱姐,告訴她酗酒的危害,就算是為了曉恒也不該繼續自暴自棄。
沒料到的是,未等沐溪隱打電話找駱姐,駱姐先打電話過來,且是在接近打烊的時候。不過,準確說打電話的人不是駱姐,是酒吧的一位調酒師,他說駱姐喝醉了,剛和其他客人起了衝突,現在醉倒在吧台上。
結束通話,沐溪隱趕緊將這事告訴應書澄和曉恒。
曉恒聽了後無所謂地說:“她醒了後就會回家,也不是第一次了。”
“這一次不一樣,她剛才和人起了衝突,還不知道有沒有受傷。”沐溪隱急著說,“我們現在快去接她。”
“有必要嗎?”曉恒的目光依舊落在作業本上,“和人吵架也是她習慣了的事情,我覺得她不會吃虧。”
應書澄沒有理會曉恒,站起來拍了拍沐溪隱的肩膀,說:“我陪你去。”
曉恒聞言拿橡皮在作業本上擦了擦,一邊擦一邊皺眉,片刻後煩躁地合上本子,抬頭看應書澄。
“你不想去的話可以在這裏等我們。”應書澄說。
“算了,我和你們一起去。”曉恒沒好氣地說,“一個人待在這裏好像在故意逃避什麼似的。”
“你自己決定。”應書澄先走一步。
曉恒整理好了書包,低頭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