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溪隱周五白天去咖啡館遲到了,因為臨時跑了一趟嵐嵐的公司,幫嵐嵐送去一份忘在家裏的文件。等她抵達咖啡館,簽書會已經開始了,她沒幫上什麼忙很不好意思。琦琦姐倒是善解人意,不僅說沒事,還預先幫她留了最後一排的座位。
沐溪隱坐下,看看台上的那位新晉作家,雖然看不清五官,但第一眼感覺她氣質很好,短發齊耳,淡灰色修身小西裝裏搭配白襯衣,微微低頭,拿鋼筆在本子上寫著什麼。
沐溪隱對她了解甚少,除了筆名和書名,其餘的就不清楚了。
現場除了經紀人、媒體記者和圖書編輯,其餘都是粉絲。大家安靜有序地坐下,等待開場。
一切進行得很有效率,在簡單調好了燈光和話筒後,清晨的山雀開口:“謝謝大家今天到場支持。作為一個喜歡寫字但生活閱曆不足的年輕人,我實在無顏在這裏談人生哲思,並且我有很久沒演講了,今天真是不知怎麼開場才好。我想了想,不如由你們提問,我認真回答。”
現場準備的話筒有些問題,以至於前幾個問題,她回答的聲音很輕,隻有前排的人聽清楚。沐溪隱模模糊糊捕捉到了幾個詞,“創作來源於生活”、“想象力”、“人物性格畫像”之類的。直到後來,工作人員換了一個新話筒,沐溪隱才輕鬆聽清楚了對答。
“對你而言,寫作的目的是什麼?”
“盡量去關注一些弱勢群體吧。”
接著,沐溪隱聽見媒體人陸續拋出“角色的宿命論”和“人性中的惡意”等問題,清晨的山雀都有耐心地回答,確實是一個溫情兼善意的人。
不知是誰問了一個什麼問題,清晨的山雀直言:“不,我遠沒有粉絲想的那麼好。”
她頓了頓,繼續說下去:“你們知道書裏有一個名叫昔昔的人物,她在高中時一直被同學欺負得很慘。其實這個人物一半是虛構,一半是真實的,我當時親眼看見她被欺負,卻沒有選擇站出來幫她,哪怕是說一句話。我當然很憎惡那些欺負她的人,但我沒有行動。說到底,我是怕他們也來欺負我,如今我無數次回想起這件事,為當時的沉默感到羞恥。我明白自己就是惡的幫凶。因此這一次在書裏,我寫了一個理想中的自己,她站出來幫助了昔昔。但如果你問我,若是回到過去我有勇氣站出來嗎?我想了很久,得不出答案。”
二樓變得很安靜,在場的人都在聽清晨的山雀說內心話。
“我說這些是想告訴你們,我和書中那個講述故事的我不一樣。雖然我解釋了很多次,但依舊會收到很多粉絲朋友的私信,他們會讚美我,認定生活中的我是一個正義、善良又聰慧的年輕人,但其實差距很大。”清晨的山雀認真地說,“我不想騙任何人,我不是你們眼裏的女學霸、成熟知性的小姐姐,那些標簽不是我。”
前排忽然有粉絲提問:“那昔昔現在怎麼樣了?”
“我不知道。”清晨的山雀表情有遺憾,且在短暫的思量後說,“很抱歉,我本來不打算說的,但一時情緒使然,說出來了。為了尊重昔昔,我們不談這個了,也請在場的朋友不要將這一段寫出去,謝謝你們。”
接下來的問題自然沒有了“昔昔”的名字,為了緩衝剛才略微惆悵的氛圍,清晨的山雀主動說起自己生活中的趣事,大家都笑了。
訪談結束後是簽書環節,琦琦姐走過來提醒沒有離開座位的沐溪隱:“你不去排隊要簽名嗎?”
沐溪隱有些木然,過了一會兒才聽見琦琦姐的聲音,搖了搖頭說:“琦琦姐,我胃有些難受,想先回去休息一會兒,等晚上上班我再來。”
“}需要我陪你嗎?”
“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了,先回去了。”沐溪隱停頓腳步,再次看向琦琦姐,“不好意思,今天沒幫上忙。”
“哪裏的話,本來就不是你的工作。”琦琦姐趕緊說,“你現在回去休息吧,實在不行打電話告訴我,我幫你請假好了。”
“不用,我會來的。”沐溪隱說完匆匆離開。
走出咖啡館,沐溪隱找到附近的公共洗手間,將中午吃的東西吐了出來。然後,她回去睡了一覺,醒來後看見手機有幾個未接電話,都是應書澄打來的。她回複了電話,還好應書澄沒什麼緊急事,隻是告訴她,今天是他陪母親的日子,晚上可能趕不回咖啡館。
沐溪隱善解人意地表示他不用過來接她。
“你晚飯怎麼解決?”應書澄照例關心女朋友的晚餐。
沐溪隱聞言胃又有些發脹,想了想說:“冰箱裏還有菜,葷素都有,我自己做就好。”
“照顧好自己。”
“嗯。”
掛下電話,沐溪隱實在沒胃口,勉強為自己煮了一碗蔬菜麵,吃了一些填飽肚子,再次回去咖啡館。
她人一到,琦琦姐就過來表達關心,順便遞上書,說:“我多買了一本,還幫你要了簽名,當禮物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