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晚根本不希罕他的錢,不僅是他的,隻要不是她勞動所得,再多的錢她也不要!
有些人可能會笑她傻,但對於林向晚來說,這是她的底限。
她在葉衷墓前發過誓,她已經受夠了看別人眼色過日子,所以這輩子,隻要她活一天,就再不會靠別人施舍而活!
可林向晚不知道,她的拒絕,就像是一勺熱油,潑在楚狄的心火之上。
掙開了男人的掌控,林向晚向沈老太太道了聲歉,就退出了拍賣場,被人矚目的滋味並不好受,她覺得胸悶得難以呼吸。
#
將雙手浸泡在冰冷的自來水裏過了許久,直到溫熱的手心被凍得麻木之後,林向晚才把手掌抬起,捂在自己的麵頰上。
臉上火熱的溫度一點點的退去,心跳從激蕩歸於平靜,她才抬起頭看著鏡中的自己。日光燈下,她的臉色如一張上好的雪萱,冷白的底子上,浸了一抹不健康的紅暈。她知道自己今天犯了許多錯,不該給沈家惹麻煩,不該故意招惹楚狄,更不該在大庭廣眾之下過於高調。
而引起這一係列麻煩的源頭,是她不應該同意沈士君,和他一起出席拍賣會。
她明知道這是個怎樣引人矚目的場合,來了之後就未必可以全身而退,可她仍是來了。她在期盼著什麼?想在這裏找到些過去的舊時光曾經有過的影子麼?
真是笨蛋。
林向晚不禁苦笑,鏡中的女子和她一起勾起嘴角,眼中卻有無法抑製的悲傷溢出。
在葉寬和葉蓉還沒有出生的時候,是林向晚日子過得最好的一段時光,那時香姨還沒有自己的孩子,剛開始學著做人後媽,為了避人閑話,她對她很好,那時公司裏的事務也不是很多,葉衷有空的時候經常會帶她來這樣的地方,大女兒博文強記,聰穎早慧是不爭的事實,葉衷不喜歡她,卻喜歡她帶給他的愉快,大凡做父母的,都無法抵擋別人對自家兒女的誇讚,誇他們就像是誇自己,卻比誇自己更讓人欣喜。
這大概就是做父母的天性,連憎恨與厭惡都無法將它抹殺。
很奇怪,關於拍賣場裏的人與事,林向晚大多已經記不清了,但拍賣場中的物件,她卻一件一件都像是烙在腦子裏似的。
宋鈞窯花口盤,清乾隆青花天球瓶,光緒青花釉裏紅粉盒,象牙製筆筒上雕著巧奪天功的富貴花開,加彩木雕千手觀音立像凝重端莊。
那些美麗地沾染了時光的氣息,而變得精靈脫俗的古老物件,不知多少次,讓小小的她自內心發出讚歎。
光陰無情,當生命消逝之時,愛與恨會隨之化為灰燼,而這些東西卻將永遠的流傳下去,得到無數人的喜愛與珍視,永垂不朽。
若問少年的林向晚最喜歡去哪個地方,她一定會答,拍賣會。
她喜歡這裏的氣氛,這裏的靜謐,這裏沉澱了時光與財富,在這裏你可以看到人性最單純的一麵,對美好事物的渴望,以及對錢財的欲念。
在這裏,葉衷曾拉著她的手,對她低聲說道,“阿晚,你看見了麼,那些漂亮的碗啊,碟子啊,雖然製作它們的人早就作古,難尋其主,但它們卻留了下來。阿晚,生命太脆弱了,時光易逝,所以你要學會堅強,你要學會抉擇,學會舍棄”
那些話的含義,當時的她並不懂。葉衷透過她的臉,看到了誰的麵容,她也不懂。
隻是當等她懂了這一切的時候,說話的人已經不在。
葉衷即不是個好父親,也不是個好商人。他的資質平平,性格軟弱,在風雲際會,變幻莫測的商戰之中,他隻能苟延殘喘,勉強為生,否則的話後來也不會那麼輕易被楚狄打垮。葉氏企業傳到葉衷手裏時,還有幾十億的資產,被他辛苦經營幾年後,隻剩下幾億資產。
他從來也不喜歡在辦公室裏工作,在麵對強硬激烈的對手時,他總是選擇逃避和妥協。
林向晚曾經不止一次的看到,他躲在書房裏,手機響得震天,而他卻置若罔聞,埋頭於書本花草之中,閉耳關心。
她的父親,應該當一個教書匠,或者一個園藝師,總強過做一個總裁。
高強度的生活,不但毀了他的健康,更毀了他的幸福。林向晚常想,或許在葉氏倒閉的時候,葉衷心裏是有些輕鬆的,再不用管這樣的爛攤子,再沒人強迫他早出晚歸,與人爭鋒相對,或許他是快樂的
但這也隻是她的猜測而已,再也不會有人回答她這樣愚蠢的提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