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過去了,楚宅裏一片狼籍,就像是遭了大劫,每一片土地每一個房間,都被人翻了個底朝天,然後再粗魯的填好。
整個宅子裏人心惶惶,下人躲在一起,小聲地咬著耳朵,不知道楚狄再繼續這樣鬧下去最後會演變成怎樣的局麵。
當天在這所老宅裏發生的事情,所有人都知曉,但沒人能告訴楚狄到底發生了什麼,因為他們都有家小,當他們家小的命運握在別人手中的時候,他們就無暇再關注別人命運。
林向晚和葉楠是可憐的,那天那個女人的血染紅的那麼大的一片石板地,讓後來清理的工人,足足擦了半天才讓大理石露出本來麵目。鮮紅的血水,被一盆一盆的拿掉,然後清水繼續被染紅。
這樣的場景,在後來很長一段時間都成為那個工作的夢魘。
可沒人敢說出來,就算楚狄來問他們,他們也是緘默再三,他們隻是拿錢做事的人,犯不著因為一個長年不在家的少爺的喜怒而得罪他們的頂頭上司,或許在很多人眼裏,和楚狄比起來,楚母這個老太太根本是個無足輕重的人,但是在楚家,楚母的話,就是聖旨,是高於所有一切的權威。
沒人敢反抗她,除非你是不想要這份飯碗了,除非你從今往後是不想家中太平了。
連翻了兩天,就連玫瑰園最裏麵的腐土也被翻了一遍,楚狄仍是沒有找到關於林向晚和葉楠去處一星半點的痕跡,派出去的人也是空手而歸。
她就像是突然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像是海上的一個美麗的汽泡,被太陽一照,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楚狄每天都要麵對楚母,他這幾天在楚家待的時間比他一年停留在這裏的時間都要長。可是他們也有兩天沒說話了,楚母總是坐在自己的房間裏,手裏端著一隻精美的茶具,然後居高臨下的瞧著楚狄帶人將這座老宅糟蹋得不成樣子,她什麼也不說,隻是嘴角噙著一絲莫測的笑意。
就在楚狄幾乎要絕望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了一個人。
敵人的敵人,也許就是我們的朋友。
季茉莉自從被楚母戳穿了楚昊的身份之後,就身陷囫圇之中。
楚母切斷了她和外界的所有聯係之後,將她和她的孩子關在楚宅最陰冷潮濕的房間裏。
比林向晚幸運的是,每天都會有專人給她送飯,雖然食物的質量大不如往常,但至少不會有被餓死或者渴死的危險。
最開始季茉莉無法接受這樣的改變,她拚命的想要逃出楚宅,但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之後,她開始認清現實。
從一開始不肯吃東西,覺得粗茶淡飯無法下咽,到後來無論廚房送來什麼,她都可以把食物吃得一幹二淨,絕不會有一點浪費。
人,就是在這些磨礪中一點點成長,生活越艱難,成長的速度就越快,因為我們誰也不願意痛苦地活著。
以前季茉莉從沒做過的事,像是給孩子換尿布,洗澡,或者是抱著他哼著歌入睡,現在她都一一學會做了,沒有人幫忙,她要麼就要伴著孩子的嚎哭聲一夜一夜不成眠,要不然就要親自動手,以換得片刻清靜。
她不是個好母親,她自己也知道,對於這個孩子,她是愛恨交加的,愛他,因為他帶給了她安定的生活,恨他,因為她知道這份安定其實是假的,是不真實的,隻有一個紕漏,所有的一切都會消失不見。
而現在,真相浮出水麵,楚母恨她恨得牙根癢癢,要不是礙於季家的勢力,季茉莉覺得自己恐怕早就被填了池塘,能活著,她已經覺得是萬幸了,她不再要求更多,同時,她也發現自己對孩子的感情越來越深了。
她一直以來都不喜愛的小生命,現在全要依靠著她才能活,就是那份全心全意的信任,都讓她覺得彌足珍貴。
隻有當失去一切的時候,才能知道什麼對於自己才是最寶貴的,但往往那時候,已經太晚了。
季茉莉是幸運的,她知道這個真理的時候,並不是很晚,一切還可以挽回。
“我想知道她在哪兒,你要告訴我。”楚狄已經很久沒見過她,這個一直挖空了心思想要嫁給他的女人,現在一定恨極了他,否則的話,她也不會用那種想要吃人的表情麵對他。
季茉莉抱著孩子,冷漠的回答道,“我不知道。就算知道的話,也不能告訴你,我要是說了,老太太不會放過我的。到時候你們雙宿雙飛了,留下我的昊兒受苦受罪,楚狄,我沒那麼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