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晚也沒想到自己會一眼在這麼多人裏就認出楚狄來,遠遠的瞧著他,她就失去了行動的能力。呆坐在車中,不知所措。
他怎麼變成這副模樣。曾經她回國後第一次和他相遇,就嘲笑他老了不知多少,可和那時候相比,他現在的變化簡值就是天翻地覆,若不是他們糾葛已久,恐怕沒人能認出現在的他。
男人的衣服一看就是隨意地從角落裏撿出來就穿在身上,完全看不出任搭配和講究,西裝和褲腿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皺紋,讓他身上曾經擁有過的渾然天成的貴氣消失怠盡。
他就像是被打回了原形,從高高在上的地方被直接拋下深淵,一副落魄的模樣讓人不忍卒睹。
有些淩亂的頭發,青青的眼圈與胡茬,消瘦的麵孔更顯得輪廓分明,他整個人就像是一把衝出刀鞘的利刃,唯有犀利的目光仍是沒有變。
他和她一樣也站在街角不起眼的地方,他們的視線共同落在同一個人身上。
葉楠不知和小珍說了什麼,小珍不再要過馬路去了,但小姑娘明顯已經有些不高興,噘著嘴,圓圓的小臉氣得鼓起來,看上去就像是一隻發了怒的小河豚。
葉楠沒有勸她,而是脫下自己的書包,放在地上,在裏麵翻找了許多,翻出一根類似於力士架之類的東西交給小珍。
小珍接過來,雨過天晴。
她打開了包裝,小心翼翼的將力士架分為兩塊,兩個小孩兒吃了甜滋滋的零食,相視而笑,拉著的小手一直沒有放開。
就在此時,楚狄突然向前走了兩步,林向晚不知道他要做什麼,手緊抓著門把手,看樣子隻要楚狄對葉楠不利,就要衝過去。
徐雲起按下了車鎖,“再看看,他不會做什麼的。沈家對葉楠保護的很好,不會讓他挨到他十米之內的距離。”
果然,徐雲起的話音未落,站在葉楠身後的男人已經動了起來,他向前幾步,將楚狄擋在不遠處。
楚狄和他急急地解釋著什麼,那人隻是搖頭,隔得太遠再加上身處車中,林向晚根本聽不見楚狄在說什麼,可是光是看他的表情,她就莫名的有些難過。
她將手掌輕扣在自己的胸膛上,那裏有一道巨大的傷疤,比她的手掌還要大,她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將心中古怪的情緒平複下來。
“他好像要給葉楠什麼東西。”
楚狄自己雖然穿得十分不講究,但手中拿著那隻盒子卻是包裝精美,盒身上係著銀色的蝴蝶節,看起來裏麵裝著的東西應該價值不菲。
保鏢略微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把東西接過來,然後回身幾步,轉交給葉楠。
葉楠冷漠地瞧著那隻華麗的紙盒,緊抿著雙唇,他的眉目微斂,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不過猶豫片刻之後,他還是將紙盒收下來。
楚狄的臉上露出一抹半是欣慰半是酸楚的微笑,可這微笑還沒來及成形,就變成了愕然。因為他看到,葉楠揚起了手,又將那盒子重重地丟在了車來車往的馬路上。
馬路上的車子極多,那個精美的禮盒很快就被滾滾的車流吞噬,一個綠燈過後,馬路中央隻有一個破爛的盒子,盒子裏麵裝著一架早已被車輪碾壞的遙控飛機模型。
模型細小的碎片,在黃昏落日裏閃動著微弱的光芒,很快,下一輪車流到來,它們就徹底消失不見。
來接葉楠和小珍的保姆車此時也趕到了學校,葉楠拉著小珍,頭也不回的上了車子。隻把楚狄一個人留在原地。
從始至終,葉楠都沒看過他一眼,更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
這就是她的兒子,血管裏流淌著她的血液,他與他一樣愛恨分明,睚眥必報。她應該感到欣慰的,雖然葉楠還隻是個小小的孩子,但他已經明白了愛的背麵不是恨,而是冷漠,唯有冷漠才是給你恨的人最好的回報,可她卻一點也不高興。
她難過得想哭,把臉埋在手掌心,卻一滴也掉不出來。
“走,回去,帶我回茶莊,拜托你。”林向晚嗚咽地說著,像是逃離某種災難一般,催促著徐雲起離開學校門口。
回去的路,車裏寂靜得讓人心慌,徐雲起燃了一隻煙,黃昏的風呼呼地從打開的車窗口灌進來,林向晚的一頭長發就在風中飄舞,她蜷縮著身子,像隻刺猜似的一動不動。
“抱歉,還以為讓你看看葉楠,你會高興一點,可我好像做了錯事。”徐雲起自嘲道,將煙蒂捏滅,丟到山路裏。
林向晚沒有回答,仍是保持著自我保護的姿式,臉貼在玻璃窗上,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