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開雙手,掌心那條舊疤早已從當初的慘白刺眼變得一條平淡的細線,人就是這樣頑強,如野草一般,身體上不管多慘烈的傷口,隻要活著,就有痊愈的那一天。
“說起來真是挺可笑的,當初自己明明一無所有,但卻總覺得我能贏,我想做的事情一定可以成功,然後就那天一頭紮進去,不撞南牆不回頭,等到今天一看,原來所謂的年少輕狂,就是指我這樣的人。”林向晚苦笑著說,“我再沒什麼好輸的了,以前還能拚出命,現在年紀大了,死過一次了,連命也不敢拚了,隻能在兒子麵前逞逞威風,結果”
“葉楠並不是真的怨你,他隻是怕失去你而已。你應該為有這樣的兒子而驕傲,他對你的感情不輸給任何人。”
樹蔭下葉楠睡得正好,小臉紅撲撲的,睫毛如蝶翼般微微顫動,林向晚內心一片溫柔,這是她最後的守候,如果可以換他一世安康,她可以付出所有。
“下一步你打算怎麼辦?還要繼續維持現狀?”徐雲起說話時,遠處傳來汽車駛過的時間,林向晚抬起眼,看見楚狄開著車載著百裏佟,從他們麵前經過。他的車速很快,電光火石之間,林向晚卻感覺到他目光灼熱的溫度。
她搖搖頭,“不能再這麼下去了,是該做個了斷的時候了。”
有些人,一旦遇見,便一眼萬年;有些心動,一旦開始,便覆水難收。
但若真的拔出那隻能斬斷萬千情絲的劍,這一切,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問題了。
葉楠是真的累了,回家草草地吃了些飯,好好地洗了個澡,就去睡了。林向晚在他身邊一直守到他睡熟,才退了出來。
楚狄如心有靈犀一般,坐在客廳裏等他,他身前茶幾上擺了兩隻紅酒杯。
一隻未滿,而一隻已空。
“我會帶葉楠盡快的搬離這裏,這段時間麻煩你照顧了。至於葉楠的老師,以後也不用特意幫他再去請那些特級教師,我想以他的實力,就算是和其他孩子一樣上學,也可以學得很好。如果實在不成,也是他和圍棋沒有緣分罷了。行李我已經全都打包好了,搬家公司過來的時候,麻煩你給他們開一下門,哦,對了,至於門的密碼,你也及時換了吧”林向晚站在楚狄麵前,沒有坐下,她的語速極快,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說完這些,然後就趕緊離開一般。
楚狄沉默地呆坐著,直到她停下喘口氣的功夫,他才抬起頭,琥珀色的酒光,倒映在他全黑的眼眸之中,滿滿的,都是哀傷。“真的不能再想一想?”
“不了再想下去,不知道又要想出什麼鬼念頭,快刀斬亂麻,分了吧。”林向晚輕聲地答。
他和她不是夫妻,卻住在一個屋簷下,身背世仇,卻又共同孕育了一個生命,經過這些年的經曆,彼此對對方的感情早已不能用簡單的愛或者恨來形容。林向晚原以為離開這裏,她會很開心,但實際上,她現在一點也不覺得輕鬆。
楚狄了然地點了點頭,然後長長地歎出一口氣,“我對你們不夠好。”
“不是這個問題,而是我們真的不合適,你已經做過你的努力了,最後沒能成功,我也很遺憾。”
“別說這些場麵話,像政府的新聞發言人一樣。”楚狄不耐煩的揚了揚手,掌中酒杯裏的佳釀也隨著他的動作泛起層層波光,他知道他做錯了事情,一步錯,滿盤皆輸,但他並不後悔,他就是這樣的人,衝動而任性,他已經為她折去了許多尖刺,但這樣仍是不夠。“多餘的話,我也不說了,不過有件事情,你必須知道,你不用走。”
林向晚疑惑望向他,楚狄繼續道,“該走的那個人是我。我把你硬拖進我的生活,攪亂了你和葉楠本來平靜的日子,這一切出於我的一廂情願,給你惹了這麼多麻煩,該退出的人是我,房子的物業水電早就存好了,產權書放在書房裏,你想賣掉也沒關係,不過最好等過了這陣子經濟危機再說,否則樓市的價格”
“楚狄,我不要。這是你的東西,我不要。”林向晚搖頭。
楚狄笑,“誰說是給你的,是我留給葉楠的,做為他的父親,不管他認不認我,我總是要認他的,這橦房子,就當做是給他未來若幹年的撫養費吧。”
那孩子不喜歡他,討厭他,完全不掩飾自己的感情,這讓他覺得即難過,又欣慰。
難過的是,他從小失去父親,長大成人後一直告訴自己,以後要做個成功的家長,不再讓孩子經曆風雨,但最終卻事與願違,而欣慰的是,他的兒子極像他,小小年紀就很有主意,就算他不在他身邊,他也可以很頑強的長大吧,可以替他把林向晚照顧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