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倒,好好好,可以停下了。”

搬家公司的汽車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音,停在林向晚身邊不遠處,地上的灰塵被車輪揚起,她無動於衷地坐在一隻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紙箱上,出神地望著那些工人緊張有序的忙碌著。

為了打包這些東西,她已經有三天沒有合眼。

她從沒想過自己這個並不是很大的家裏居然藏了那麼多東西,用了那麼多紙箱才整理完。

直到打好最後一個紙箱,林向晚的雙手已經沒力氣抬起來,她的手指微微顫抖著,拿不住的剪刀與膠帶,和晶瑩的淚珠一起掉在牛黃色纏滿膠帶的紙箱上。

東西可以用紙箱帶走,可她的感情呢?她的十年的光陰呢?她該如何收拾?

“太太,楚太太,一共是八十六個箱子,請您簽字。”工作人員遞來清單。

林向晚接過單子,在空白處簽上自己的名字。

“不是楚太太,是林小姐。”

*

鍾悅接到林向晚的電話,立刻趕到她新租住的公寓。

公寓裏麵亂糟糟的好似戰場,林向晚正在拆箱子。

她穿了件素白的襯衫,配了條軍綠色的長褲,半長的頭發被鬆垮垮的係在腦後。

歲月似乎對她格外慷慨,她看上去和鍾悅初見她時並沒有太多的變化,皮膚白皙緊致,眼角沒有任何痕跡,隻是眉眼之間多了些許少女時沒有的成熟與風韻。

美好得足以讓人過目不望。

“你考慮好了?”鍾悅把礙事的箱子挪到一邊,從公文包裏掏出一答文件遞了過去。“這是初稿,你看一看,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我再和楚狄的律師商量。”

“不用看了,給我,我簽字。”林向晚伸手,鍾悅卻把文件向後退了退,“你真的考慮好了?”

她和楚狄在一起十年,鍾悅雖不是從頭看到尾,可也知道他們的感情有多深厚,她怕林向晚會後悔。

“你想勸我繼續和他在一起?”林向晚眼皮都沒有抬一下,輕聲道,“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可是”

“沒有可是,鍾悅,十年的時間確實不短,但如無意外,我還能再活十年或者更多時間我不想自己的後半輩子都活在欺騙裏!把離婚協議書給我。如果你做不到,我不介意換別的律師。”

見她如此決絕,鍾悅隻好歎口氣,把文件遞過去,“不管怎麼樣,你還是先看看吧。”

她欲言又止,“阿晚,你們還有孩子但願做了這個決定,你別後悔。”

“後悔?”林向晚想笑,可是眼眶卻止不住發酸,她冷聲道,“如果梁成幹了這樣的事情,你會為了孩子忍下去麼?你會怎麼做?為了維持一個所謂的完美家庭,假裝一切都沒有發生?!”

她的質問徹底讓鍾悅說不出話,林向晚緊緊地攥住離婚協議書,“我楚狄在一起十年,不是十個月,不是一年半載,是整整十年!一個人一輩子有多少個十年?!他最清楚我受不了什麼,可他還是那麼做了。既然這是他想要的生活,那麼我成全他。”

“他厭倦了平淡的生活,厭倦了我,我們已經說得很清楚。”林向晚說著,閉上眼,仰起頭,任眼淚悄無聲息地滑進長發之中,“我讓他走,給他自由,如果說我們之間會有一個後悔的話,那絕不是我。”

鍾悅不知何時離開,林向晚坐在空蕩蕩地客廳裏,一個一個地將紙箱拆開。

手上傳來尖銳的刺疼,折紙刀在她的手指上留下一條狹長的傷口,鮮血洶湧而出,林向晚將手放在水池中,冰涼的自來水衝刷著傷口,將潔白的臉盆染成紅色。

可是真奇怪,她卻一點也不覺得疼。

她整個人都像是麻木了,沒有任何感覺。

永遠也忘不了,一周前親眼看到的那一幕,或許因為心太疼,所以身體上的所有痛感都被削弱。

有什麼樣的疼,能比心疼,還要疼呢?

那天下大雨,台風登陸,楚狄的秘書想來家裏取幾件衣服過去,林向晚掛上電話,決定自己親自送過去。

楚狄這陣子一直很忙,每天早出晚歸,偶爾還會夜不歸宿,林向晚從不過問他工作上的事情,知道現在經濟形式不好,他的壓力已經很大,她不想再讓楚狄為難。

可是當她趕到辦公室的時候,她卻看到了讓自己永生難忘的畫麵。

深色布局的辦公室裏,寬敞的老板桌上, 兩個男女如野獸一般交纏在一起,他們親吻得太忘情,以至於都忘記了鎖上房門。

林向晚像個傻子似的,站在門口,看著那個和自己睡在一張床上,跟自己生兒育女的男人,此刻卻在別的女人身上做著她本刻熟悉,此刻卻覺得萬分惡心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