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了一夜,顧蕁也不是鐵打的。
但是醫院條件有限,她隻能靠在顧德昌的床頭假寐。
此時,天已經大亮,病房外是三三兩兩經過的醫生和護士,卻無人敢打擾病房裏休息的人。
直到一個女人尖銳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老顧……老顧,你沒事吧?”
顧蕁緊瞌的眼睫倏然張開,琉璃一般的眸子,準確的攫住了闖進病房的女人。
那女人看到坐到的床頭的顧蕁,也是一愣。
但是也僅僅是愣了幾秒,她就已經猜測出她的身份,無心顧忌,蹙著眉頭,幾步就走到了床頭。
“老顧,你嚇死我了!”
顧德昌也被她吵醒了,但是因為是他在手術之後給她發的短信,所以對曾慧的到來,他並不意外。
“沒事,我的身子骨還結實呢!”
到底是經過了手術,顧德昌的臉上沒什麼血色,聲音和氣力也不是很足。
曾慧那張風韻猶存的臉上,掛滿了淚水,眼中的悲切,也不是偽裝,梗著嗓子,嗔聲道:“還嘴硬,你幾歲了,你心裏不清楚,還跟小夥子一樣逞強。到底是那個挨千刀的做的好事?你說你萬一有個好歹,我的下半輩子……”
“小慧!”顧德昌對於曾慧的心疼很是受用,但是見她越說越離譜,趕忙打斷了她,把視線轉到了一邊已經站起身的顧蕁身上,“我是為了救我們的女兒,你看你隻顧著擔心我,都還沒跟女兒說話。”
曾慧這才把視線挑起,落在顧蕁的身上。
她不是因為顧德昌才沒有跟她說話,而是不知道該跟麵前這個二十幾年沒見的女兒說什麼。
“顧蕁,快叫媽媽!”顧德昌笑眯眯的對顧蕁說。
一家團圓,荒唐了半輩子的顧德昌,終於知道了什麼才是滿足。
然而,顧蕁卻沒有如顧德昌期望的那般開口叫人。
而是用陌生的眼神看著對方,屹立的身姿,脊梁挺直。
她剛剛在被曾慧無視的那一刻就已經覺得自己的存在很多餘,所以,才想離開。
可是如今,曾慧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那種多餘的感覺,卻反而更勝了。
眼前的這個女人,確實是她媽媽。
可是,她卻不知道她姓氏名誰。
而她,又是否記得她的名字?
“你好。”冷冰的臉上,劃開了一點弧度,顧蕁疏離的朝著曾慧點了點頭。
曾慧好奇的目光倏然冷卻,“顧蕁?”
她下意識的嚼了嚼這個名字,隻覺得有些耳熟,但是一時之間卻想不起來在哪裏聽過。
但是到底對麵是自己的女兒,她走的那年,她還沒有學會走路,心存怨恨,也是正常的。
不過,她一點也不後悔這樣做。
沒有人願意過那樣的生活一輩子。
“是。”顧蕁依舊淺笑著。
曾慧蹙著眉頭,上下打量著她,顧蕁那一身風月場裏的女人才會做的打扮,讓她的眼神隱隱的嫌棄了起來。
果然和她想的一樣,生活在社會底層,隻會如此的粗鄙不堪。
“聽說你結婚了,你爸爸傷成這樣,你丈夫怎麼不來照顧?”
顧蕁唇角客氣的笑容,變得諷然了起來,心中那一丟丟的期許,都化作了雲煙,再也尋不到蹤跡。
顧德昌哪裏看不出曾慧對顧蕁的嫌棄,雖然有些不滿,卻也不敢表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