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子妝(四):春宵苦短(1 / 2)

喜今日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

喜堂裏頭,三尺高的紅蠟燭照在牆上,密密紮紮的紅綢幛子一層疊著一層,寫滿賀語的帷幔懸掛於堂上,著眼望去,看似滿堂紅卻又似金滿堂。新娘子頭戴金花八寶鳳冠,身穿雲霞五彩披肩,蒙著一塊別致的大紅綢緞,安靜的坐在床上,等著新郎為她掀去蓋頭。

房門微動,夜風吹進洞房,而外麵卻還在歌舞升平,把酒言歡。花引蝶等在床上,以為新郎官擺脫了老友、官員的束縛,來此要掀開自己的紅蓋頭。

“子書,是你嗎?”她溫柔的問。

那人沒有回答,隻是自顧自的前行。引蝶能分辨出來,這腳步輕盈暢快,不像男人沉重的步伐。是誰呢?會在自己的洞房花燭之夜,趕在新郎官前誤闖新房。

腳步聲越來越近,引蝶的心也緊張的狂跳不止:“你是誰?再過來我就喊人啦!”

“你喊啊!就算你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紅蓋頭突然被掀開,引蝶美麗的妝容一覽無遺的暴露在那人麵前,一股令人神怡的胭脂味也撲麵而來。

“啊!”引蝶驚叫,“青萍,你嚇死我了!”

“哈哈哈哈哈~”青萍扔下大紅蓋頭,“阿姐,你今天好漂亮啊!~”

引蝶抿起朱紅的雙唇,嫣然一笑:“那當然啦,我可是費了好長一段功夫呢!”

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看到阿姐在新婚之日能如此幸福,青萍不安的心才徹底放下。她輕撫阿姐肌如白雪的臉蛋:“阿姐,你出戲園的時候,師父哭了。”

紅梅春是個美麗且堅毅的女人,雖然手下全是女徒,但她絲毫不會手軟,更不會心軟。打、罰,恐怕比傳統的戲班子還要嚴格,因為女性的身子,本就比男性的身子柔弱。再加上時代背景下,女子身份的低微,不流上三船五車的汗,別說成角兒登台唱戲,就連給男角兒上妝勾臉的資格都沒有。在姐妹倆的印象裏,師父一向嚴厲,生平隻哭過兩次,一次是小時候,有個師妹肺癆不治死了,她躲在臥房偷偷哭泣;另一次,就是引蝶出嫁的這天。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就算師父再怎麼威嚴苛刻,看到辛辛苦苦養大的女兒被一個臭小子拐跑了,也難免會流下傷心的淚水。但更多的,是為引蝶能找到值得托付終生的如意郎君而感到欣慰。

“我雖然不再登台唱戲,但我也是紅梅春科班的人。我會時常去看你和師父的。”引蝶情不自禁的也流下眼淚。

青萍拿出手帕,趕忙為她擦去眼角淚花,略帶著哭腔說:“阿姐!大喜的日子,這是幹什麼,等下妝花了,豈不讓新郎官笑話?”

引蝶抹抹眼角,強顏歡笑:“說得對!大喜的日子,就要高高興興的!”

“咦?對了,你不在前堂與師妹們談笑風生,來這裏做什麼?”都過去三盞茶的功夫,引蝶才意識到這個不速之客。

青萍宛然一笑:“阿姐~過了今兒晚上,你可就真是他的人啦!作為你最疼愛的妹妹,你是不是應該先讓我親一下呀?”

“哈~搞什麼呀?這樣多難為情!”引蝶刻意將目光從青萍身上移開。

“哼!我不管,要是你不讓我親一下,我就賴在這裏不走了!看到時候姐夫過來,你們怎麼洞房花燭!”青萍不依不饒。

引蝶被弄得有些無可奈何,因為師妹的性子她也最是了解,如果不讓青萍親,恐怕真要成個不眠夜了。

“那...那好吧。不過說好了,隻許親在臉......”

引蝶的話音未斷,青萍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直親在她的雙唇上!那速度之快,恐餓狼逐鹿也趕她不上!

引蝶想推開她,使勁兒掙紮了幾下,可青萍就是死死的黏在嘴上,越是掙紮,青萍親的就越緊。見勞師無果,她幹脆放棄了掙紮,緊閉雙眼,盼著這尷尬的一幕能盡早結束,可青萍非但沒有絲毫感激之情反而像是變本加厲,竟將她越抱越緊!

時間流逝匆匆,再美好的花朵也終會凋謝。青萍緩緩移開嘴唇,上麵還隱約沾著幾抹朱紅色的粉底。她的臉頰漲的通紅,而引蝶也早已羞愧難當,如今竟活生生的像是一枚小蘋果,坐在那兒呆呆的看著師妹。

“噗!”青萍沒忍住笑了出來,“阿姐,你放心!我隻是想嚐嚐你胭脂的味道!~”

“你!”

引蝶回過神,剛想打她幾下,可青萍早就眉開眼笑的溜出去了。

自從花引蝶嫁人為妻,這戲園子也就隻剩下李青萍一位扛得住梁子的戲角兒。紅梅春雖說也從出類拔萃的後輩中挑選了許多小角兒,但和她配合起來,總感覺有那麼一絲僵硬,始終無法達到引蝶青萍那種爐火純青的地步。戲園子的大戲雖較之前的差了點兒,可生意卻還是一如既往的好,紅爺從不愁戲票賣不完,自己的腰包裝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