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懸屍(十二):山河已傾覆,誰家不遭殃(1 / 3)

如果隻是兩個惹人厭的哥哥,或是對自己保護的太過分的父親和母親。趙停山會毫不猶豫的離開這個讓人失落且死寂沉沉的鬼地方,但一提到新婚妻子,趙停山還是沉默了。因為他對這個還不是十分了解的妻子,已經有了幾分依賴,他不想和馬春香分開。他不想還沒熟悉彼此,就早早的天各一方。徐才川說對了,他舍不得,更放不下。

在一旁看著他的徐才川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趙停山所慮,合情合理。哪個正常人會舍得新婚妻子,拋家棄口,放著這麼好的日子不過,出門打仗?也就是他和他那一杆子傻裏傻氣的川軍弟兄吧。看到現在的趙停山,他不禁就像是看到了多年以前的自己,他扔下了上了年紀的父母親,撇下妻子和年幼的孩子,隻因為一時血熱,就踏上了十萬八千裏的取經路。自古忠孝難兩全,他盡到了報國殺敵的責任,卻失去了對父母的孝道,更失去了作為一個父親的職責。有時候,他甚至會不由自主的想,他一走就是幾年,連音信都沒有幾個,會不會他的妻兒已當他戰死了沙場,另尋了一戶好人家?

徐才川想想就可怕,他輕歎了一聲:“這樣吧,我給你留下一封書信。以後,你要是非去殺敵報國不可,就拿著這封信,去找青天白日旗。到時候他們看了這封信,任誰也得收下你!”

“真的?”趙停山激動的握緊了拳頭。因為這樣既不算他自己退縮,又可以維持他經久不衰的誌向。

徐才川點了點頭:“你父親救我一命,我本就無以回報。留下這封書信,也算是我的一點小小的心意吧。”

他說完,便坐於桌前,提筆寫下了一封推薦信。

趙停山接過這封承繼了他的信念的紙張,連連看了幾遍,就是舍不得放下。

“你來得正好,本來我還打算親自去趙先生那兒告別的。現在你來了,正好省去我的一番功夫,就請你代我別過吧。”徐才川背上行囊,就打算出門。

“這怎麼行呢!”趙停山草草收起信件,“您是救國救民的大英雄,您要走,那我們也得十裏相送!我這就去找管家通知!”

“別!”徐才川立馬攔下了趙停山,“我不想親自去告別,就是怕趙先生大動幹戈,又是擺桌,又是相送。現在正值抗戰,我們應該秉著勤儉節約的態度!還請你去老先生那兒,替我道謝!”

趙停山見父親教自己的這套待客之禮,放在這兒完全不起作用,他也犯了難。一時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但他知道,如果不這麼做的話,肯定會顯得自己庸俗腐敗。

“嗯,我會的!”

“那就好!”徐才川喝完了桌上的一碗茶水,“那我們就此別過,我走啦!”

“嗯!徐大哥,你多保重!”趙停山目送著徐才川走出屋子,穿過院子,走出了趙府大門。

黑子早就在門前的一塊大石頭上蹲著等他了,見徐才川出了府門,連忙上前。

“就這麼走啦?”

“不然還能怎樣?”徐才川沒有穿軍服,甚至連槍支手炮,都一並當做禮物送給了趙臨憲。

“我們家老爺可說了,你要是留下,那就是他的親兄弟!不僅給你蓋起來一棟大房子,還給你許配一個漂亮姑娘!這麼好的差事,全村人都羨慕著呢!”黑子句句實話,也想勸他留下。

“趙先生的美意,我心領了。隻是國仇未報,我心難辭其咎。況且我在老家早有妻兒老小,如果我在外另娶她妻,我於心不忍啊。”徐才川緊了緊行囊。

“那好吧,你把這些帶上。”黑子遞給徐才川一個包裹,裏麵有一些幹糧和盤纏。

“我在此打攪多日,每日好酒好菜。我這臨走,還要再虧欠你們一道嗎?”徐才川拒絕了黑子的饋贈。

“這不是你虧欠我們,而是我們這些山裏避難的窩囊廢,虧欠你們的啊!”黑子雖然也恨日本人,但他卻沒有上陣殺敵的那個勇氣。每次天上打雷,他都會嚇得瑟瑟發抖。

“那我就厚著臉皮收下啦!”徐才川非常不好意思的接過幹糧和大洋。

“這就對了嘛,”黑子嗬嗬一笑,“山裏根本就用不著這玩意兒,現而今能給你用作殺敵報國的經費,也正和它們的心意!”

“徐某多謝了!”徐才川敬了一個軍禮,不光是為黑子,也為了照顧自己多日的趙氏一家。

“那咱們就走吧,現在天大亮,等太陽過了山頭,一晃就黑了。這裏離最近的鎮子,起碼也有一天的路程。而且現在河南到處都是逃荒的災民,鎮子上也好不了哪去,不是遍地的日本人,就是滿城的餓殍!”黑子在幾天前,就被徐才川拜托,讓他作為向導,帶著徐才川離開三山。

“國家貧弱,黨國對不住河南老百姓啊!”徐才川與黑子一路,避開山下的小村子,朝著封山的石堆子走去。

這一幕,趙臨憲和管家全都看在眼裏,他們就站在張梨子的果園往下望著,他們早就知道徐才川今天要走,為了不讓他為難,也就早早的爬上了高山,也算是送這個抗日救國的英雄一路。因為下次見麵,就不知道何年何月,陰間陽間了。

“老爺,他留下的槍支彈藥,咱們怎麼辦啊?”管家深知槍炮的禍害,所以提前問一問趙臨憲。

趙臨憲想了想:“封在庫裏吧,等太平了,上交國家吧。”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眼看就要過年了。外麵的世界有多慘,多惡劣,山裏的居民,全然不知。盡管少了新年的炮竹聲聲,每家每戶,也少不了濃濃的年味。一家人忙來忙去貼春聯,趙府派人往下分發年貨,操持著殺豬宰羊,迎過新年。

今年應該是河南最苦的一個年頭了吧。趙臨憲想著,看著一幹下人從庫房往外搬東西。長子趙隋山陪著他準備,也是為了讓他學學如何才能擔起一個族長的位子。

趙隋山很不耐煩的看著這些下人,他的心裏在不斷默念,這群白吃飯的混蛋,怎麼就不能快點搬呢?他還等著和老婆一塊兒打年糕呢!但他也就是想想,他要是真敢把這些話說出去,那他非讓老爹打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