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氏的院子外麵早就站滿了人,六姨娘何月嫣跪在地上,也不知跪了多久了,單薄的身子不住地顫抖著。六姨娘麵上很是淒惶,然而眼底卻很倔強,還在不住地辯解。
鳳夙快速地掃了一眼,低下頭去,掀起屋門口的珠玉檀木簾幔,鑽了進去。青兒跟著後麵進去,紅袖站在外麵等著。邢氏正盤腿坐在紫檀木勾畫雕漆的床榻上,旁邊是個紫檀木的小茶幾,三房溫氏在一旁陪著老夫人說話。邢氏的臉色十分不好,咳嗽了幾聲,捧著茶幾上的茶吃著,聽到溫氏的話,將茶盞重重地擱在茶幾桌麵上,就準備說什麼。
陪坐在一旁的二房柳氏突然輕輕咳嗽了一聲。邢氏立刻反應過來,斂了口中的話來,就看到鳳夙俏生生地站在大廳中央,忍不住皺起眉頭,淡淡地道:“怎麼夙姐兒來了也不知道行禮,平白站在那兒,是想嚇死我這老婆子嗎?”
這一個月來,邢氏雖是逮不到機會找她麻煩,但每逢她來請安時,總少不得一番嘲諷。青兒端著個琉璃粉彩花盞低眉順眼地站在鳳夙身後,跟著行禮,目光直勾勾地盯著花盞上托著的青瓷白玉湯碗蓋,心裏不住地非議著。這老夫人,分明是刻意刁難。也不知道小姐是怎麼受得了的,這樣日日來請安,就是她,都是要被氣死了,偏偏小姐還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老夫人見諒,方才瞧著老夫人同三嬸娘聊天,夙夙一時不好插話,沒曾想衝撞了老夫人。”鳳夙立刻深深地拜了下去,極盡謙恭地開口。
邢氏不耐煩地看她一眼,很是厭惡地揮了揮手:“既然來了,就去那邊坐著吧。”
鳳夙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不禁啞然失笑。這老夫人是當真一點麵子也不給她留,竟然就叫人搬了個小劄子來放在靠近門邊的位置叫她坐著。鳳夙暗自搖了搖頭,衝著忍不住要開口的青兒使了個眼色,領著她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兒。
屋子裏的丫鬟婆子們目光一下子就連落到她身上來,柳氏看著她,眼裏露出幸災樂禍的神情來。三房溫氏的目光也落了過來,皺了皺眉頭,眼裏竟然含了一絲關切。鳳夙抬起頭來,就見五姨娘正喘著氣靠在椅子上,一旁的鳳清溪垂著手坐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陪著。不知是老夫人故意為之,還是這些丫鬟婆子膽子大了起來,竟是一個個交頭接耳,私自議論起來。
青兒的手指死死扣著花盞,麵色在青色和白色間不斷變換。然而這是老夫人的屋子,來之前小姐就反複叮囑過她警言慎行,何況小姐如今的處境,她無論如何也不能給她添亂。青兒深深地洗了一口氣,隨後麵色恢複如初,沉默著站在鳳夙身後。
邢氏似乎忘了她這個人,也忘了外麵還跪著六姨娘,竟是同溫氏聊起天來。白氏坐在一旁,臉色還有些蒼白,真是病才剛好就出來害人。她坐在那兒,挺直著腰背,很是端莊溫婉。發間隻簡單地插了一支雙彩點珠鳳簪,左手手指搭在右手腕帶著的金裸子上,手裏抓著帕子。她雖然掩飾的很好,眼裏還是不可控製地露出一絲興奮,一種要將敵手整死的興奮。
鳳夙快速轉過頭去,白氏似乎察覺到有什麼在看著自己,她即刻抬起眼來望向鳳夙的位置。卻隻見到那個少女垂著眼眸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兒,纖細的手指絞在一起,臉漲得通紅,似乎十分不甘心的樣子。白氏這才放心,心裏隱隱有一股得意,她當然是不甘心的,就算查出了事實的真相又如何,還不是要乖乖聽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