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周把最後一口肉包塞進嘴裏,粥喝了兩口,燙得直伸舌頭,於是剩在那不肯喝了,對周老先生抱怨說:“姥爺,你做飯太鹹了。”
七十多歲的老人,味覺已經不太靈敏,周老先生詫異地問:“真的呀?姥爺又把餡拌鹹了嗎?”
可是外孫已經來不及回答,踩著時間的父子倆像風一樣卷跑了,一大桌子豐盛的早餐忽然就好像失了熱氣,周老先生獨自一個人坐了一會,把韓周剩的半碗粥倒進自己碗裏,慢慢地吃了起來。
他沒吃出鹹,嘴裏寡淡得很。
每天的家庭垃圾都是周蓓蓓處理,這天她走得急,沒顧上,等他們都走了,周老先生就自己慢慢地收拾,忽然,他頓了頓,在垃圾袋裏發現了一盒益母草顆粒衝劑,沒開封就扔了——蓓蓓總說肚子疼,大家都說這個管用,周老先生知道女兒總是不肯相信專家,什麼都要迷信所謂“正規”,所以這盒衝劑是他特意從藥店“高價”買的。
周蓓蓓大概也沒仔細看,又或者……她看了,隻是不敢相信她爸能買到什麼正經東西。
攤上這麼一幫讓她反複失望的家人,時間長了,就習慣性的什麼都不相信了。
周老先生把那盒益母草撿出來,拆了已經弄髒的外包裝,放在飲水機旁邊,然後他回屋換了件衣服,從床底下找出一個棉布背包,戴上帽子和墨鏡,又用紙袋撿了幾個包子揣上,混在匆忙的上班族裏,從正門走了。
整個早晨,燕寧都沉浸在忙亂裏,於是這一回,沒人注意到他。
周老先生一路走到一個交通樞紐,有一輛中巴車早早地等在那,車上下來一個小夥子,二十來歲,長得挺精神,濃墨重彩的眉目幾乎有點女孩式的明豔感,他沒說話先笑:“周叔,可就等您了!”
小夥子叫許邵文,是許教授的學生兼助手,據說是個博士,平時組織他們上養生課的就是他。
許博士問:“跟家裏人都溝通好了,是吧?這一趟費用可稍微有點高。”
周老先生敷衍地“嗯”了一聲,拿出準備好的信封遞過去:“現金,你點一點。”
許博士拆都沒拆開,隨手接過來,依然是千叮嚀萬囑咐:“您可一定要跟家人溝通好,要不兒女得急瘋了,為您負責,我得反複給您確認。”
周老先生有點感動,認為許博士是真心關心他,就把揣著包子的紙袋也給了他,說:“放心吧——這是我自己家裏蒸的,你嚐嚐,別嫌棄。”
“您怎麼知道我還沒吃飯呢!”許博士這個英俊的少年郎絲毫也不矜持,拆開看了一眼,就直接站在車門口吃了,吃得眉開眼笑,“香!餡裏沒放鹽,放的家裏自己炒的醬,我說得對不對?”
“吃出來啦?”
“絆肉餡的水是泡過蘑菇的!”
“對!對!鹹不鹹啊?”
“不鹹,我口重——您家裏人真有福氣,我都想給您當兒子了!”
看著許博士狼吞虎咽,周老先生的臉笑得像朵花似的,高高興興地上了中巴車。
司機下車抽煙,見老頭走了,就過來悄聲問許博士:“護法,沒問題吧,這些老東西家裏人來鬧怎麼辦?”
“放心,”“許博士”聲音壓在牙縫裏,“這一車人裏,沒一個跟家裏人說過,要不然他們也來不了……嘶,齁鹹,老頭這是打死賣鹽的了嗎?遞我一瓶礦泉水。”
中巴車上坐滿了老人,許博士給他們一人發了一個保溫杯,裏麵灌了枸杞紅棗泡的熱水,他還知道哪個老人暈車,哪個老人心髒不好,挨個給他們備了藥。
每個人都有種自己被妥帖照顧的感覺,歡天喜地地,中巴車離開了燕寧。
劉仲齊這天早晨走得急,下了晚自習回家,才發現忘了帶家門鑰匙,給他哥打電話,那邊一直占線,可能又忙翻天了,在門口逡巡了一會,鄰居張美珍奶奶正好出門,看見他,就把他放進了屋,讓他先在這複習功課。
張美珍走之後不久,甘卿就回來了,還從孟老板那順了兩人份的夜宵——估計是接到了張美珍的電話。
劉仲齊正抓耳撓腮地寫他拖延到最後的英語作業,一見甘卿,莫名想起上次的“完形填空”事件,下意識地伸手蓋住了正在做的題。
“蓋什麼蓋,”甘卿嗤笑一聲,去廚房熱牛奶,“第一題就不對。”
劉仲齊:“……你怎麼知道不對?”
“虛擬語氣沒學過嗎?”甘卿在廚房說,“外麵有人,去開門。”
劉仲齊一愣:“哪有人,我怎麼沒聽……”
他嘟囔著拉開門,驚訝地發現,門口真的有人。
西瓜頭的韓周小同學原本低著頭站在那,被他突然開門嚇了一跳,揉了揉眼睛,表情有點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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