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1 / 2)

賣東西的人對顧客的稱呼千奇百怪, “美女”“帥哥”是普通版,“親愛的”“寶貝”是肉麻版,“殿下”“小主”是莫名其妙版,“金主”“爸爸”……是臭不要臉版。

這種一般都是說者無心、聽者無意, 等銀貨兩訖後, 大家會自覺斷絕父子關係。

然而喻蘭川看起來非但不想買東西,還不想遵循買賣雙方的“潛規則”, 表情非常一言難盡, 弄得甘卿覺得自己好像口頭調戲了他,隻好解釋:“隻是個普通的……”

喻蘭川不等她說完, 就飛快地接話:“我當然知道, 你想多了。”

甘卿:“……第二人稱。”

後半句跟他重合在一起,不知為什麼, 聽著更尷尬了,甘卿隻好一攤手:“我什麼都沒想。”

明明是你想多了。

“不就一句嘴瓢嗎?你有完沒完了!”喻蘭川迫切地想把這個話題揭過去,急迫出了欲蓋彌彰的味, “反正你不莊重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哦,好吧,”甘卿於是給他攤開一張莊重的臉,念悼詞似的沉痛道,“那喻蘭川先生,請問您有何貴幹?”

喻蘭川的眼神在店裏飄:“你昨天在朋友圈裏,發的那個開春招桃花的珠子,還有那什麼剪子……”

“剪子?”甘卿一臉不解, “我這不賣剪子,要不你上旁邊雜貨鋪問問?”

喻蘭川:“專門找東西用的那個剪子,不是你發在朋友圈裏的文嗎?”

“那叫‘剪刀倒掛**’,昨天想不出來公眾號更新什麼,在網上隨便搜了點信眾比較多的封建迷信小常識。”甘卿說,“你哪個同事要的,沒好好審題吧?那個用普通剪子就行,不用特意開光——奇怪,我以為日常愛搞小迷信的群眾都聽說過這個。怎麼,玄學領域也有大齡萌新,還這麼肯花錢?”

“大齡萌新”喻蘭川:“……”

其實沒有同事讓他代購——大過年的,都在家應付三姑六婆呢——他隻是無意中轉到了泥塘後巷,莫名其妙地進來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來幹什麼,被她追著問,才倉促想了個借口。

喻蘭川一年到頭,能完完整整休的,也就隻剩春節假了。

他家親戚少,今年父母出國、大爺爺仙逝、親爹又行蹤飄渺,更沒有什麼需要走動的親戚了,本來他都已經計劃好了,留半天帶熊孩子劉仲齊出去玩,剩下的時間就用來好好宅。

他要複盤全年,要列明年的個人計劃,補看經典電影和書,再挑一兩門線上課程集中突擊一下新領域,給自己添加幾道“斜杠”——每年他都是這樣度假,充實又忙碌。

可是今年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在家坐得心浮氣躁,總想找個理由出來轉轉。

“招桃花的粉晶,你自己挑吧。”甘卿拿出了幾個大紙箱,可能是剛進的貨,還沒來得及包裝,往櫃台上一攤,質地就像上個世紀地攤上賣的塑料珠門簾,非常不堪入目。

喻蘭川嫌棄地伸手扒拉了兩下:“賣這種鬼東西,你到底是怎麼讓人相信它靈光的?”

“心誠則靈,”甘卿漫不經心地說,“肯花錢買這些的,都是迫切希望找到對象的。反正滿大街都是人,對象這玩意,自己誠心找,總能碰上幾個,這不就靈了嗎?至於那些自己不行動,指望天上掉下個夢中情人的,帶著這個能自我安慰。”

喻蘭川:“安慰什麼?”

甘卿一撩眼皮,露出被隱形眼鏡渲染成灰色的瞳孔:“有人暗戀我。”

喻蘭川平穩跳動的心髒一腳踩空。

“但是‘那個人太害羞,我太遲鈍,所以不知道’。”甘卿拎起一條粉晶手鏈,擦了擦上麵的浮塵,開始往禮品盒裏裝,“在即將到來的春暖花開之季,有這種錯覺也是好的。畢竟本店的主營業務就是販賣夢想與美好。”

喻蘭川頓了頓,忽然說:“也有可能……不是錯覺呢。”

“大家一沒有殺父之仇,二沒有清規戒律,城府再深,也都是藏惡感,誰沒事把好感也藏那麼嚴實?”甘卿低頭笑了起來,搖搖頭說,“那要多不會看人臉色的人,才會遲鈍得一無所知啊?這種二傻不多見的。”

成年人的世界,就像擂台比武、點到為止,不用事無巨細什麼都說明白。

喻蘭川的目光落在那些粉色玻璃珠上:“……哦。”

踩空的心髒兄“啪嘰”一下摔在了洋灰水泥地上,差點裂開。

甘卿笑眯眯地說:“粉晶新年酬賓,買五條就送‘一夜暴富’牌,富婆在不遠的前方等你哦。”

喻蘭川挑挑揀揀地拿了四條,往她麵前一扔:“結賬。”

隔壁的“天意小龍蝦”冬天主打火鍋和湯麵,孟老板指導著學徒炒完一鍋料,隔著煙熏火燎的窗戶看見喻蘭川:“小喻爺,有空串門來啊,我這有……”

喻蘭川倉促地衝他點了一下頭,話也沒說一句,就走了。

“……剛熬好的辣醬。”孟天意覷著他的背影,嘀咕一句,“怎麼走這麼快,還想給他帶一罐嚐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