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平這一生, 最恨的就是別人說他“殘廢”,被甘卿紮得肺泡膨脹,氣成河豚,當場克服了對“萬木春”的心理障礙。
他身如鬼魅似的欺到甘卿麵前, 要打扁了她。
而與此同時, 甘卿也向後飛掠,她的腳步不像悄悄那麼輕靈, 似乎沒怎麼從地麵上抬起來, 拖著走,但每一步都剛好讓過楊平撞過來的拳頭和掌風, 像是多一分力氣也不肯使。
輕淺的灰塵與落葉被她的腳步趟起, 隨風而動。
楊平袖子裏突然冒出了一條伸縮棍,橫掃甘卿胸口, 甘卿倏地往後一折,起了球的破外套邊角飛起,像一朵突然綻開的花, 與此同時,喻蘭川高爾夫球杆橫空插/入,正砸在那條伸縮棍上。
甘卿大喇喇地笑了一聲:“我踩您哪條尾巴了,楊前輩?一上來就要把平原砸成盆地……嘶!”
楊平雙手把長棍往上一撬,把喻蘭川逼退了幾步,喻蘭川被甘卿灌了一耳朵口無遮攔,一時走神,手忙腳亂地踩了她一腳。
甘卿鞋尖都被他踩扁了, 單腿蹦了起來,高手風範蕩然無存:“小喻爺你哪邊的!”
喻蘭川無暇理她,緊跟著變招。
寒江七訣原本是重劍的劍法,有點“大巧不工”的味道,與花花綠綠的小喻爺氣質不合——這位帥哥原來在陽台練的時候都得對著鏡子,劍法可以不到位,但是pose不能。
所以他的“寒江七訣”,一直是瀟灑靈動有餘,欠了那麼幾分劍法本真的意思。
然而此時,重量壓手的高爾夫球杆限製了他的發揮,逼他刪繁就簡,而楊平是他生平罕見的高手,見招拆招的時候,他隱約觸碰到了一些從未接觸過的東西,窺見了先賢在寒江伴雪垂釣,空曠而幽寂,自生機斷絕處遠眺流淌的光陰,心忽然靜了。
其實每一家武學體係,都不是比劃拳腳,流傳幾千年至今,各有各的一套想法,大抵都可以歸於“天地山川、人事起伏”八個字,是師父傳功時教的第一課。隻不過第一課就像課本前言,看似是提綱挈領,其實一點也不重要,總是學著學著就被人遺忘。
追求比誰更厲害、比誰更能打,這都已經能算是“不忘初心”;更多的人追逐“排麵”不算,連排麵背後的勢力利益也要一並攬進懷裏。
抱著它們走火入魔,不死不休。
甘卿手指一彈,一把小刀片就衝楊平的脖子飛了過去,咽喉是要害,楊平憑本能躲了開去,小刀擦著他的前襟彈到了喻蘭川的球杆上,喻蘭川將那刀片輕輕一擋,刀片調轉方向,重新被甘卿捏在手裏。
楊平雙手架住球杆,不等重心站穩,要命的小刀就封住了他的走位,楊平大喝一聲,才揮開她,閆皓又一棍掃他下盤。
這三個人都是且戰且擾的打法,都知道自己和楊平的武力值有差距,誰也不跟他纏鬥,過來沾一下就跑,換其他人上,既不讓他走,也不與他正麵交鋒。
楊平磨了磨牙,看出來了,這幾個小崽還真妄圖拖住他,等警察趕到。
他手中短棍化成了一道虛影,打著旋地撞偏了喻蘭川的球棍,與他錯肩而過,隨後短棍驟然伸長了幾寸,精準地在閆皓手腕上一敲,閆皓手腕一陣發麻,武器脫了手。
甘卿卻比他倆都機靈多了,根本不跟他對招,一觸即走,翻飛的小刀片始終如影隨形的攔著楊平的路,給那兩位隨時追上來的時間。
楊平將短棍往地上一戳,與她隔著一米站定,忽然冷笑了一聲:“無處不在、無孔不入的萬木春,現在連光明正大的和人正麵動手都不敢了!”
甘卿不以為意地回答:“沒辦法,殘了嘛。”
楊平的眼角跳了幾下,餘光掃見戒備地包圍過來的閆皓和喻蘭川,緩緩地說:“當年衛驍簽生死狀比武,是以一對多,他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但好歹是知道要臉麵的,如果他知道自己後輩兒孫從鷹狼變成豺狗,不知道有什麼感想。”
甘卿混成這樣,早就沒有一顆晶瑩剔透的玻璃心了,她連“神婆”都當得風生水起,是油鹽不進、軟硬不吃,既不怕激將,也不要臉,根本不在乎:“那還能有什麼感想,一代不如一代唄,您父親的口頭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