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 ”喻蘭川說,然後他真就從兜裏摸出了眼鏡戴上,“現在我可以接著說了嗎?”
甘卿:“……”
“你方才說那麼多,是什麼意思?”喻蘭川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把眉挑過眼鏡框, “我以為像你這樣的人,沒有配備自卑功能。”
“小喻爺, 你好好說句人話, 是不是能傷及性命啊?”甘卿歎了口氣,“我隻是覺得……不搭, 呃……你懂, 你跟我,各種意義上的。”
喻蘭川嗤笑一聲:“前些年, 全世界的時尚寫手都統一認為運動鞋和‘時尚’倆字不搭,誰要是膽敢在西褲底下穿一雙白球鞋,基本就跟白襯衫下露出紅秋衣一樣罪孽深重, 這兩年運動風又成了時尚代言人,正裝底下不搭一雙不正經的鞋,反而像個賣保險的。搭和不搭,到底是誰說了算?”
“不知道,”甘卿想了想,一攤手,回答,“我買鞋都是去超市或者賣場, 看誰家打折多去誰家買,以禁髒為挑選標準。”
喻蘭川:“……”
甘卿笑了笑:“我還沒來得及舉例子呢,你就替我舉了——你看,這就是不搭。”
恍如一個在桃花源,一個在武陵源。
在江湖舊夢裏偶遇。
夢醒,總歸要橋歸橋、路歸路的。
喻蘭川看著她的眼睛,覺得她眼睛裏有種很特別的寧靜,像一麵波瀾不驚的鏡子,原汁原味地倒映著周圍的一切。
“你看我雖然沒錢,但是花錢如流水,每個月最精細的規劃就是提前把房租錢留出來,其他一分不剩。沒事就愛躺著,業餘愛好隻有擼串,脖子上麵的這個器官大部分時間都在休眠,說明書超過三行就太長懶得看。我都不知道我能在燕寧待幾年。”甘卿頓了頓,“……也許待不了幾年吧。”
等恩怨結清,等她徹底忘了泥塘後巷,就該走了。
因為燕寧是個熱熱鬧鬧的大城市,大城市裏,都是懷揣夢想逆流向上的人,她混在這中間不怎麼合群。
喻蘭川聽完,就斷言說:“像你這樣的混混,將來會晚景淒涼的。”
甘卿的左手手指互相搓了一下,心裏默念流氓從業準則——不能毆打長得漂亮的異性。
“我父母就是因為性格不合分手的。”喻蘭川站直了,略微往後一仰,靠在牆上,他雙手抱在胸前,靜靜地說,“我爸不喜歡束縛,特立獨行,想起一出是一出,窮得叮當響,自己也不在乎,到處漂,饑一頓飽一頓的,他還覺得挺美。離婚後這麼多年了,我媽還一直偷偷給他交著養老保險,過了六十就能領,怕他將來去要飯。”
“感情挺好。”
“一直也沒不好過。可惜……”喻蘭川說,“套用土味網絡流行語,就是‘愛上一匹野馬,家裏沒有草原’。有了他倆當前車之鑒,我一直就覺得,被荷爾蒙影響的個人喜好是很愚蠢的,生活必須有條理。按照我的情況,我最好跟一個不太有錢、工作清閑穩定的居家型女性在一起。居家,這樣她能通過照顧家庭改善我的生活質量;工作穩定,她自己賺錢自己零花,短時間之內不會給我造成額外的經濟負擔;不太有錢,自己邁不過首付的門檻,跟我在一起,她可以分享固定資產所有權——這樣大家都能得到好處的關係才有意義。除此之外,為了方便長期相處,我還希望她跟我有同等的精神層次和自我要求。後來我發現這樣的女孩一般都不居家,所以對我來說,保持單身是最經濟的,沒有風險,也能維持生活質量。”
甘卿作為一條頭腦空空的鹹魚,聽完別人條分縷析的人生規劃,感佩得無言以對,隻好讚頌道:“您可真是個善於總結經驗教訓的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