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章(1 / 2)

尾聲(上)

假如一個女人因為其他的原因想離開, 那麼瀟灑的人也許會揮一揮手,祝對方前程似錦,雙方各自換人,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深情的人也許會願意放下尊嚴, 一退三千裏, 懇求對方不要走。

可是喻蘭川怎樣都不行。

萬木春的最後一個傳人,遠遠一瞥能把王九勝嚇得心髒病發, 她是不能留在人們視野中的, 她理所當然地要終身與兜帽和口罩為伴,不能讓人看見, 看見了, 她就成了一塊**凡胎的活靶子。

無論是公義還是私情,喻蘭川也不可能強行留下她, 讓今天的事再發生一次。

那麼難道隻有等待嗎?

等……就能等到嗎?

甘卿說,躲起來的日子沒有頭,所以她會幹脆和許家人杠到底, 喻蘭川相信她的分寸——她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熱血上頭就挑斷手筋的衝動少女了,她連在楊平身上開口子,都能精準地控製傷口長度,讓他夠不上輕傷。她也許會成為一個合格的“賞金獵人”,顛沛流離地到各地公安局領獎金……那也是條活路。

可是這樣的日子就有頭嗎?

許家人到處都是,光他們知道的,就有在鄉村傳播邪教的、教唆家暴受害者殺人的、不擇手段騙老年人棺材本的……品類繁多,不一而足, 就算她藝高人膽大,能毫發無傷地挨個扛過來,可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毀一個窩點,就有一群漏網之魚,她還會在這個過程中不斷地結下新仇,越陷越深。

甘卿手心的汗被蒸幹,她拍了拍喻蘭川:“先回去再……”

喻蘭川一巴掌打開她的手。

“哦,生氣了。”甘卿想,她愣了愣,手指輕輕一蜷,若無其事地縮回,繼續往前走去。

喻蘭川卻忽然一步趕上去,一把抱住她,手臂狠狠地箍在她的腰上。她身上不知是殘留的沐浴液還是洗衣液,透露出溫吞的玫瑰香,融化在這個難熬的夏天裏。她的後背與腰線上隱約能碰到骨頭,單薄的身體被雙臂一攏,手臂還有很長一段富裕,不能抱個滿懷,空落落的。

一片流動的雲忽然信步而至,短暫地擋住了太陽,燕寧城自一個建築的角開始漫過陰影,馬路上火苗一樣跳動的反光瞬間寂滅。喻蘭川恍惚間覺得自己握住的像一張紙、一幅畫、一個鏡花水月似的泡影,而他自己的四肢被看不見的絲線捆著,累贅的**被萬有引力押在地麵,隻要一鬆手,她就會飄搖而去。

於是他隻能拚命地把手臂壓得更緊,勒出了甘卿皮下的青筋來。

凡不能割舍的,都是囹圄。

甘卿沒有掙動,目光隨著陰影的邊緣,眺往遠處。從她在獄中接到衛驍的死訊開始,她就一直是輕飄飄的,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地活,是喻蘭川一把將她拉到了滾滾紅塵裏,口耳盡沒,行將溺斃在其中。

她前兩天還盤算過自己的存款,承認自己賺錢的本事不太行,不過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她隻能先一點一點磨練,慢慢攢。喻總養家糊口、清理房貸,她恐怕是插不上什麼手了,走運的話,說不定等他還完房貸,她能攢出一輛車錢,一擲千金地博他一笑。

她對念書沒什麼興趣,以前曾經為了親人懸梁刺股過,隻是無疾而終。她對身外之物也不怎麼看重,以後想為了喻蘭川柴米油鹽,大概也得不了了之。

天生半途而廢的命。

甘卿想:你可不可以不要換窗戶了。

念頭一起來,就風馳電掣地卷到了她舌尖,然而隨即又讓她給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