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可換好了？”容寧單手支著下巴，隨手抓了榻前木幾上玉盤裏的梨花糕遞至唇邊，時不時又咬上一口，聲音有氣無力，“都第三套了……”
“嗯……”容安放下手裏的紅襖粉褥，又重新攤著一件綠衫扶在身上比劃，“還沒挑好——！”
容寧囫圇咽下剩餘的半塊梨花糕，不想一時噎了喉，連忙倒了一杯茶水順氣。
“這件太豔，這件太俗，這個太淡……”容安左右思量始終覺得不妥，遂垂頭喪氣地挨著他坐下，鼓腮道，“好煩啊——！”
“我說好姐姐，咱就是去獵個奇，又不是參加甚筵席——你又何必如此盛裝？娘親給你相媒，都不見你如此慎重……”容寧好笑地瞧著她，伸手擦了擦唇角的糕屑，“隻怕，是心裏想著某個誰吧！”
容安俏白的麵容陡然浮起兩抹紅雲：“你……你休要胡說！我才……不是……為了……黎……我……”
容寧笑得肩首亂顫：“我何曾說過是為誰？姐姐這不打自招，實在是逗趣得緊。”
容安又羞又惱地往他臉上甩去襦裙：“就你會說——！臭小子——！”
工坊。
一個個短褐粗麻的夥計下人扛著貨物來來往往進進出出，容管家站在大院兒裏伸長了臂，對著各倉各庫指點得唾沫橫飛。
“把那邊的砂石磚頭堆好——！”
“茶葉米貨小心點——別灑了——！”
“還有那邊的木材……對對對，當心點放穩了，別砸著人——！”
黎薛輕輕放下肩上的沙袋，轉頭時又順手扶正有些歪斜的豎木。
容家姐弟倆趁人不注地躲到工坊牆角處，可是距離太遠，人群又熙熙攘攘看不真切。容寧撇了撇嘴，身體前傾幾欲溜進坊內。
“等等等等——！”容安連忙拽住他，囁嚅道，“要不……要不，咱回去吧！果然，爹爹要是知道了……”
聞言，容寧頓時翻了個白眼：“好姐姐，前兒個我央你來，你一百般個不樂意；如今是你喚我，我冒著被爹爹揍屁股的風險來陪君子，且都到了這口子，你卻又臨時打退堂鼓……這不作弄弟弟麼？”
“我……我……”容安低頭揉搓著衣角，俏臉唰地一下紅到了脖根兒。
容寧瞅著她這副扭捏樣，頓時嗤笑出聲來：“我道姐姐平日裏就是咋咋呼呼的跳脫戶，大大咧咧最不仔細打扮——如今碰著心上良人，反倒愛慕與怯意蒙頭，連眼妝都精致了不少……果真應了那句，女為悅己者容，一物降一物……”
“你你你……你個莫要胡說！我才沒有……”容安赧著臉，聽得他語又羞極反笑，“再者，何叫一物降一物？你這聖賢書都讀哪兒去了！”
“……都差不多啦！”容寧麵上劃過一絲尷尬，假咳幾聲斂色道，“姐姐既然害羞得緊，弟弟也不勉強——我便，自行去看咯！”
“誒誒誒——你回來……”容安見著容寧頭也不回地鑽進坊中，伸手去拉他卻沒拉住，隻好也跟上前去，“你等等我——！”
明明是主子的姐弟倆，此刻卻躡手躡腳地避著下人，簡直像極了偷吃大米的小老鼠。
“好姐姐——你可認得你家黎薛在哪兒……”容寧拉著容安躲到一堆糧袋後，向四周探頭探腦。
“還沒見著……”容安順口答道，彼時回神，俏臉陡然一紅，遂嬌嗔地給了容寧一粉拳，“甚叫我家的——！你這臭小子又取笑我！”
“有人來了——！”
“快躲起來！”
容安不解地撲閃著水眸：“小寧，你我不是容府的少爺跟小姐麼？為何在自家的工坊裏，也要這般小心猶如鼠盜……還有，咱皆這偷摸模樣，為何都不見有眾下人的反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