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2 / 3)

聽了承恩的話,阿嬈驚詫地望向葉鳳歌。

“你別光瞧著孔姑娘在家欺負弟弟挑釁爹爹,就當真覺著她不靠譜,她其實是個很有分寸的人。這一路她嘰嘰喳喳,天南海北什麼都說,可不該說的話她半個字沒提。”

葉鳳歌看著被火舌舔舐到香噴噴的肉塊,略有些恍惚地笑了笑,又道:“五爺行事自有他的考量。他比咱們都聰明,幾時需要咱們幫著操心了?”

承恩還沒說話,阿嬈就急了:“承恩哥這分明是替鳳姐兒你在操心啊!你心真大,就這麼由得他倆單獨在書房裏談話?”

自雲氏縉開朝女帝同熙重啟男女平權之風後,大縉人就丟開了前頭李氏縉時期那種苛刻到近乎病態的男女大防。

今日傅凜與孔明鈺談的既是正事,方才阿嬈送完茶水離開書房時,傅凜還特地吩咐了不要關門,在一般情況下來說,這實在是尋常又坦蕩的場麵。

但承恩與阿嬈在傅凜跟前做事好幾年,對傅凜的性子還是了解的。

他素來懶得搭理人,以往若不是為著要去小工坊,平日裏連北院都懶得出,更不會輕易對陌生人多說一個字。

“就當我小人之心好了,”承恩訕訕將那木枝豎在麵前,讓烤好的肉塊散散熱燙,“反正我就是想不通,你說五爺怎麼就允她跟著回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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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鳳歌慢條斯理將自己烤好的肉塊撕下一點,吹吹熱氣後放進嘴裏,口齒含混地笑答:“他們要談的事很重要,自然得回來說。”

她雖不懂得太多,卻也明白銅芯鐵事關重大,並不適合在人來人往的街上隨口談及。

“至於五爺待她為何與旁人不同,”葉鳳歌淡垂眼簾,笑意縹緲,“大約是因為,他們很像吧。”

先前在街市上時,孔明鈺眼中那一閃而逝的隱痛與落寞,想必傅凜也是瞧見的。

那樣的神情落在葉鳳歌眼裏是似曾相識,落到傅凜眼裏,那就是感同身受。

得不到父母愛重的孩子,一路走來心中早已被傷到千瘡百孔,在人前卻要極力用冷漠或胡鬧的外表掩飾,假裝自己堅不可摧。

如此,才能假裝自己像世間所有被疼愛、被看重的孩子一樣珍貴。

所以傅凜對今日才認識的孔明鈺沒有抵觸排斥,是因為他所接納的,其實是從孔明鈺眼中照出來的那個旁人輕易無法窺見、被他藏在心底角落深重陰影裏那個倉惶無助的自己。

物傷其類,鳴聲最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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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凜與孔明鈺在書房談到正戌時才出來。

冬日裏太陽落得早,這時候天色已黑得個徹底,尋常人家在兩個時辰前就吃晚飯了。

顯然經過兩個半時辰的麵談,傅凜與孔明鈺已達成了某些合作,兩人看上去都有一種蓄勢待發的躊躇滿誌。

眾人看著傅凜親自將孔明鈺送到大門口,紛紛驚愕得合不攏嘴。

傅凜回身時,正好逮住阿嬈正偷偷瞪著自己。

“你這是要翻天?”傅凜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爺是哪裏得罪你了?”

如此輕描淡寫,連個冷臉嗬斥都沒有,足見他心情是非常好的。

劫後餘生的阿嬈趕忙低下頭,慌張囁嚅:“五爺看錯了,我沒、沒瞪你。”

“不打自招,”傅凜“嘖”了一聲,邊走邊問,“鳳歌呢?”

阿嬈垂著腦袋跟在他身旁,清了清嗓子回道:“在等著五爺吃飯呢。”

傅凜點點頭,腳步輕快地進了飯廳。

葉鳳歌支著下巴在飯桌旁坐著,桌上卻隻擺了一副碗筷。

“哦,我下午烤了許多風幹肉吃,這會兒吃不下了,”見傅凜疑惑,葉鳳歌隨口笑道,“跟孔姑娘談得還順利吧?”

傅凜將旁邊的空椅子拖過去,挨著葉鳳歌的身側坐下,笑得彎了眉眼:“嗯。關於銅芯鐵的幾個疑問,她的說法聽起來還挺靠譜。不過她說,孔家現下冶煉出的銅芯鐵雜質還是太多,這個問題他們沒有解決之法,若貿然用銅芯鐵鑄造火炮,或許容易炸膛。”

說話間,阿嬈端了飯菜來擺好,又恭敬退了出去。

葉鳳歌支著下巴點點頭:“之前你去小工坊折騰了大半天,不就是想用銅芯鐵解決炸膛的問題?怎麼銅芯鐵本身還有問題了?”

“孔家能用現行的冶煉用具得出銅芯鐵,也不過是源於孔明鈺嚐試中的無意之舉,算是偶然,所以他們也解決不了雜質的問題。我粗粗想了幾個解決之法,回去一一試過再看,”傅凜拿起筷子,“眼下孔家在許多關節上都隻是推演,實證不夠,那冊子上有些事做不得準。”

一邊吃著飯,他就將方才與孔明鈺談定的事細細向葉鳳歌說了一遍。

“……總之,她也覺得孔家太過依賴推演,在實證上過於拘泥陳規,這就導致很多原本可以早些完善的技藝進度遲滯。以往她總做些大膽的嚐試,卻被她爹認為是莽撞胡鬧,”傅凜喝了一口湯,“她聽說咱們家有專門用來實證的小工坊,就問我能不能讓她到小工坊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