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就這麼默默地哭了多久,隻知道沒過一段時間,萊朗就會疼惜地用袖子替我擦去眼角彌漫的滿滿淚痕。
身上的痛楚和傷讓我在這個夜裏跪得搖搖欲墜,但我卻始終堅持著沒有倒下。
或許是明白我心裏的堅持和驕傲,這種時候,哪怕看著我用力地咬著嘴唇到嘴唇被我自己咬破,甚至溢出血來,萊朗除了會替我擦眼淚之外,都沒有選擇幫我,更沒有開口勸我放棄。
而隨著五點鍾的準時到來,爸爸和二叔他們在這個時候各自扶著對方僵硬了一夜的身體站起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這一刻,我感覺這兩個長輩的背脊,似乎都有些彎了。
是啊,歲月從來都不饒人,爺爺走了,爸爸他們,也都老了。
之前我還沒有注意,現在來看,比起我離開的時候,爸爸他們頭上的白發何止是多了幾根,簡直就像是多了一半似的。
一想到這裏,我對他們就更加愧疚。
然而這次爺爺的葬禮之後,我卻還是要離開。
或許是感覺到了我心裏在想些什麼,萊朗突然握住我的手腕,在我耳邊低聲道:“如果你想的話,以後都可以回來看他們。”
聽到這話,我頓時詫異不已。
猛然抬頭望向他的時候,卻看到他衝我做了個噓的手勢,隨即拉著我從我們原來呆著的位置上離開。
因為這個時候,已經有人進來,準備抬著爺爺的靈柩離開了。
我知道,他們會將爺爺送去火化,然後捧著他的一抔骨灰回來。
淚眼模糊地見他們抬著爺爺消失在我麵前的時候,我心裏像是被剜走了一塊似的,痛得人無法呼吸。
我甚至要靠著萊朗的力量才能夠勉強站著。
原本我是想要陪著那些人一起送爺爺去火化的,畢竟最後捧著骨灰盒回來的時候,是需要爺爺的親人去的。
但在那一刻,我卻遲疑了,害怕了。
我怕自己眼睜睜地看著爺爺在自己麵前變成一抔潔白的骨灰會接受不了,我也沒有勇氣去麵對那個變成骨灰盒子的他。
所以那個時候,我退步了。
最後,是雪依去的。
她以我有傷在身的緣故,說我不能出門,沒有給我絲毫拒絕的機會,像是在搶占什麼功勞一般主動站了出去。
但我知道,她不是為了爭表現。
她隻是看出了我的遲疑和我的害怕,同時,她也是因為擔心我身上的傷。
而我卻明明注意到她的身子也是顫抖著的,眼神裏也充斥著濃濃的悲傷和不忍心。
隻是為了我,她才勇敢地站了出來。
在她隨著送爺爺離開的隊伍走遠時,我看到了她回頭衝我的一個輕柔的微笑。
也正是這個明媚中又帶著一絲安慰的笑容,讓我心裏濃重的悲傷有了一塊被陽光照耀到的地方,讓我能夠堅持著不被悲傷所擊倒。
四個小時後,在太陽爬上半山腰的時候,雪依回來了。
而她的手中,捧著一個檀香木製成的骨灰盒,盒子正前方貼著一張小小的黑白照片,跟擺在靈堂前那張巨大的黑白照片一模一樣。
那是爺爺的照片。
每當看到那張照片,我就會感覺到爺爺好像是在對我微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