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沐義走後,陳茉莉如同泄了氣的汽球,扶住牆壁才能不跌倒。他的出現猝不及防,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原以為此生不會再見,她也可以恨的支撐下繼續往前走。事隔三十年,再次相見,那錐心刺骨的痛依然在。其實,從未消失過,隻是,麻木了,壓抑了。
毫無預警突然湧出,那樣的痛沒有消退半分,隻有隨著時間而增加。被她用一層層紗布包裹住的往事,每撕一層都是刮骨的痛。
即使那樣,她卻無力阻止那邪惡的風。
她出生在一個小縣城裏,父親是商人,母親是個典型的賢妻良母,家境小康。自小她的聰明伶俐,很討長輩喜歡。
她不單單學習優異,在母親的培養下彈琴,畫畫,書法,舞蹈樣樣精通。在那個小縣城裏,她是別人父母眼中的好女兒,同伴羨慕妒忌的對象。
在她十歲以前的生活是在別人的讚美聲度過的,溫馨而美滿的家庭是滋養她的潤土。原以為她的人生會很順利,考上名牌大學,進入一家有實力的公司,她會一步步現實自己的理想。
八歲的時候父親的生意越做越大,他們搬到了大城市。父親越來越忙,經常幾天不見人影。然而,新的環境,新的學校和同學有著很強的吸引力,她如同一聲幹癟的海棉吸收著來自各個地方的養分,不斷不斷拓展自己的知識麵。
這樣的生活和學習對於小小的她來講是精彩繽紛的,是不同以往更大的挑戰。
兩年後,她已經褪去了鄉村的青澀和怯懦,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城市孩子。她不再受到排斥,不再有對她的冷言冷語,她成了學校裏的骨幹,同學學習的榜樣,消失了兩年的讚美聲又再度不絕於耳。
骨子裏倔強的她,驕傲笑著,抬頭挺胸。
記得那是個飄雪的冬日,她放學回家。媽媽不再像以前那樣守在小區門口等她,掏出隨身攜帶的鑰匙。打開門,她永遠忘不了那一幕。
滿地的血水從浴室裏往外浸,她嚇得不知所措,卻本能尋了過去。直到看到媽媽浸泡在浴缸裏,她漂亮的長發飄在水麵上,如同不甘的心張牙舞爪。
血自手上滴落,順著滿溢的血流了一地。不知過了多久,她才驚叫著昏了過去。等她醒來大人小心翼翼,言詞謹慎地告訴她,媽媽自殺了,失血過多,搶救無效。
那一刻的天昏地暗,她美好的世界裂開了一條溝壑,人生自此不再完整。但噩夢沒有結束,恰恰相反,母親的自殺隻是一個開始。
幾個月後,爸爸領著一個漂亮阿姨回家。告訴她,這是她的新媽媽。她接受不了,她不要新媽媽。可是,一向對她疼愛有加的爸爸第一次打了她,還是當著所謂“新媽媽”的麵。
他嚴厲而冷酷,他不是跟她商量的,隻是告訴她而已。這樣的爸爸好陌生,陌生得好可怕。沒有給她任何適應和反駁的機會,新媽媽住進了家裏。
爸爸在時,新媽媽對她很好,爸爸不在家,媽媽隨她自生自滅。就這樣又過了幾年,她從一個無憂無慮,倍受寵愛的小公主變成可有可無的存在。
學習一落千丈,爸爸除了打她,什麼都不管。十五歲的年紀已經是個小大人,知道是非黑白。無意間她從奶奶那裏得知當年媽媽自殺的真相。
都是因為那個所謂的新媽媽,是她介入爸爸和媽媽之間成了破壞他們的第三者。爸爸被迷昏了頭,居然要求離婚,媽媽不同意,竟然以那種決絕的方式來抗議。
父親的形象轟然坍塌,她的世界一片斷垣殘壁,再也拚湊不出完整。所謂的家沒有一絲溫暖,在她的要求下,爸爸同意讓她搬回縣城和奶奶一起住。
她開始發奮圖強,不再每天想著向爸爸索要愛。她終於明白,愛是要不到的,愛是心甘情願給予的。那麼,什麼樣的人才能得到愛呢?
思索了許多,想起媽媽說的話。
首先愛自己,尊重別人,努力過好每一天,讓自己變得很優秀,那麼,就會像蝴蝶一樣美麗,別人自然會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