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暖拉開臥室門,望著黑乎乎的大廳,又抬頭往樓上看了一眼,一時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將公婆叫起來。
她現在這樣不適合開車,萬一途中疼痛劇烈,很可能會導致車禍。
可現在三更半夜的,公婆都睡得好好的,她去擾人清夢到底不太好。
最終,向暖還是一個人出了家門。不過她沒有自己開車,而是到大院門外去攔了一輛出租車。
醫院本來就很近,計程表顯示的數字還在起步價之內,醫院就已經到了。
向暖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推門下車,直奔急診室。
今晚的急診室比較清閑,醫生在休息室暫時歇息,連護士都在抓緊時間眯一會兒。
向暖來了,護士才去把醫生給叫起來。
“醫生,我的孩子不會有事吧?”
“沒有見紅,問題應該不大。但是鑒於你之前有過流產的曆史,這一胎也有過先兆流產的跡象,建議你留院觀察一個晚上。”
“好,我聽醫生的。”
他們給安排的是雙人病房,除了向暖,還有另一位寶媽。
“對不起,把你給吵醒了。”本來人家睡得好好的,自己突然插進病房把人給吵醒了,向暖挺不好意思的。
“沒關係,反正我一天到晚都躺在床上,想什麼時候睡都可以。”
等護士走了以後,兩個人一時都沒睡意,幹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比起向暖,這位名叫孔春梅的寶媽的情況要嚴重得多,她因為腹痛加少量見紅進的醫院,已經在醫院住了快一個星期了,每天都隻能在床上躺著。而且,她的妊娠反應也很嚴重,甚至一度嚴重到一粒米到吃不下,隻能打營養液。
兩個人越說越投緣,最後差點兒沒抱在一塊兒痛哭。
孔春梅的丈夫白天上班,晚上就在醫院陪妻子,這會兒蜷縮在折疊床上睡著了。大概是太累了,兩個女人低聲的交談都沒能將他給吵醒。
“對了,你男人呢?怎麼就放你一個人來醫院啊,這三更半夜的?”
“他不在家,他是當兵的。”
孔春梅露出一副恍然大悟地表情。“那你可真夠辛苦的。我有個朋友也是軍嫂,她說當兵的男人疼老婆,但就是一年到頭都不著家,好不容易回來了,沒幾天又走了。家裏有點什麼事情,他知道跟不知道都一樣,因為知道了也幫不上忙,時間長了她就習慣什麼都自己扛著。她總覺得她男人就像是她的一個嫖客,有空就回來睡她幾天,還是不花錢睡的。她還說,下輩子要跟她男人做兄弟,打死也不做他老婆了。”
向暖抿著嘴角笑,不知道怎麼的,眼睛裏居然浮上了一層霧氣。
從一開始就知道牧野的身份,也知道自己要過怎樣的生活,所以她很少去想這些,但現在從另一個人嘴裏聽到對自己生活的描述,她突然就有點控製不住情緒了。
“其實也還好,我公公婆婆人很好,有什麼事情他們都會幫我。不管怎麼說,至少我沒有任何經濟上的負擔。”
“我朋友也沒有經濟負擔,就是看著別人的男人天天來接送上下班,過個節日送花送巧克力,夜裏刮風下雨都能躲在一個安全的懷抱裏,自己男人卻連毛都摸不著,想想心裏總是有些苦。她性格挺堅強的,要是換了我,估計早就撐不住了。我連妊娠反應都撐不住,難受得直接哇哇大哭,跟個小屁孩似的,特丟臉。”
孔春梅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都做媽的人了,看著還像個少女一般天真可愛。
向暖見了也忍不住笑起來。“不丟臉,你這叫真性情。再說了,隻要你男人沒意見,就算丟臉又有什麼關係?”
她之所以能這樣哇哇大哭,是因為有疼愛她的丈夫在身邊,這哭既是委屈,也是撒嬌。
如果牧野在身邊,向暖覺得自己在吐得天昏地暗的時候也會忍不住哇哇大哭,然後就能被他抱在懷裏像哄孩子一樣哄著。
可牧野不在家,公婆對她再好,她也不敢這般放肆。所謂枕邊人,跟別的任何人,哪怕是自己的父母都是不一樣的。
“我老公也是這麼說的。他說難受的時候不哭,難道還要仰天大笑啊?嗬嗬……”
向暖望著她臉上毫不遮掩的幸福,心裏多少有些羨慕。
牧野跟孔春梅的男人相比,隻好不差,可他披著那一身綠裝,在對家庭的照顧上注定隻能身不由己。
“那個,我有點累了。要不咱們睡一會兒吧?”
向暖不想再聊這個話題了,她怕自己會不小心哭出來,或者生出負麵情緒來。
“好,睡覺。”
醫院不比家裏,就算病房裏安靜下來,外麵也總會有人走動。在安靜的夜裏,這點響動不免吵得人心情煩躁。
向暖在黑暗裏靜靜地躺著,想著軍營裏那個男人,許久才漸漸迷糊了意識。眼角,微微有點濕潤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