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城女子監獄。
監獄大門徐徐開啟,一個穿著白色上衣黑色褲子的女子走在前麵,身後跟著一名穿著製服的獄警。
“有人來接你嗎?”
傅明月聞言在心裏苦笑,麵上卻沒有表情,隻是輕輕搖頭。在這裏待了8年,近三千個日日夜夜,哪裏還有人記得她這朵明日黃花?出獄這麼大的事情,她連個可以通知的人都沒有,又怎麼可能會有人來接她?
獄警楊雙從她監獄那天起就注意到她了,也知道她以前是個什麼身份,如今又是什麼光景。隻是沒想到她出獄連個來接的人都沒有,不由得輕歎一口氣,重複著那句說了千萬遍的話。“出去以後好好做人,千萬別再回來了,知道嗎?”
每個從這扇門走出去的人都會得到這樣一句叮囑,都是慣例。但眼前這個獄警說出這句話時,明顯多了一點私人感情。
“我知道。”
這種地方,沒有人願意再回來。
傅明月想起自己當初要生要死,幾次鬧自殺,如今也仿佛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那時候她拚了命地想要離開這裏,如今終於可以離開,卻又像個找不著路的傻子,其中的彷徨不安,唯有自己清楚明白,即便對著一向關心自己的楊隊長也不能傾訴。經曆了這八年從天堂到地獄的變故,她比誰都明白:路隻能自己走,不管多難多遠。
楊雙又拍了拍她的肩頭,再次叮囑:“去吧,好好生活。還有,一路往前走,記住不要回頭看。”
“楊隊長,再見。”傅明月笑了笑,邁開步子慢慢地往前走。聽到門關上的聲音,她立馬停下腳步,緩緩地轉過頭去。
楊雙見了,有些恨鐵不成鋼地道:“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聽話呢?”
傅明月朝她笑了笑,視線慢慢地往後拉,落在眼前這棟不算太高但完全稱得上輝煌的大樓上。她在這裏生活了八年,卻還是第一次站在外麵好好地看清它的樣子。
上午的陽光很燦爛,沐浴在陽光裏的這棟樓閃閃發光,顯得那麼的輝煌壯觀。如果不是那塊寫著“榮城女子監獄”六個大字的牌子,別人都要以為這是某機關單位辦公大樓,又麼知道這裏藏著高牆鐵窗,根本就是個吞噬自由的大籠子。
傅明月收回視線,也收回自己的思緒,轉回身,朝著前方的路一步一步往前走。要走去哪裏,怎麼去,她在出獄前幾個月就已經在考慮了,可直到現在還沒有一個明確的計劃。
8年的時間,足夠物是人非。曾經她傅明月在這個城市也算是半個名人,如今恐怕已經沒有人記得她了。就算有人記得,恐怕也是作為教育孩子的反麵例子幾筆帶過。
越往前走,傅明月越意識到這八年的變化有多大。路上那些商家店鋪,她好像都不認識,仿佛自己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
不知道走了多久,傅明月終於看到了一棟熟悉的建築,那是區政府的辦公大樓。本身樓體就是比較耐風雨侵蝕的顏色,加上保養得當,看起來跟當年幾乎沒什麼區別。恍惚間,她也幾乎以為這八年就是一個夢,直到——
“你要幹什麼啊?”大概是覺得她在這探頭探腦的時間太長,保安心生警惕,於是湊上來問個清楚明白。
“沒什麼!”傅明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往前邁開步子。一直到走得有點累了,她才在公交車站再次停下腳步。
不管是八年前還是八年後,她都沒有坐過公交車,監獄裏也沒有學這個的。她在公交站牌前研究了半天,又問了一個學生模樣的女孩子,這才總算弄了個七八分明白。
好不容易上了公交車,還找了個位置坐下來,她抱著自己的小包一眨不眨地望著窗外的景物。偶爾看到熟悉的地方,她的心就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車子都過去了還要拚命地回頭去看。
換了一趟公交車,傅明月終於到了目的地。
公交站旁邊就是一個小區,門口寫著碩-大的三個字——清風苑。
清風苑是八年前榮城最好的小區,不是說這個小區多麼豪華多麼高檔,而是住在這裏的都不是普通人。當初,這裏的房子可是有價無市,須得有地位有關係才能拿下那麼一套。
八年過去,這裏也老了,外牆清楚可見歲月的痕跡。
傅明月站在那看了許久,發現那麼多進進出出的人裏,居然也沒找到自己認識的。不過這裏的管理還是跟從前一樣嚴格,別的小區登個記也許就能進去了,但這裏絕對不行。
要是從前,傅明月進出這個地方根本不需要帶什麼門禁卡,刷這張臉就行了。那些保安都認得她,見了麵都要點頭哈腰地喊她一聲“傅小姐”。
可如今,她隻能站在門外遠遠地看著。
或許這樣也好。傅家經曆了那樣的變故,早就不可能住在這裏了。她就算進了小區,也進不去那棟別墅的大門。看著進出那扇門的陌生麵孔,除了增添傷感,也沒別的意義。
就在傅明月望著小區大門出神的時候,一個本來要進去的老人突然停下腳步,用打量的目光看了她一會兒,就朝著她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