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市作為名副其實的省城,交通係統可謂同它那曆史一般古老,無論是現在,還是七八年前,一樣堵得飛起。
大學城位於城西郊區,從薑宏就讀的大學到火車站,坐公交需要在路上磨兩個小時,薑宏每每獨自往來總會叫苦不迭。如果運氣背一些,像眼下這樣被堵在半路,那就真真可謂□□。
拖著大箱子擠在公交車內,隔著車窗,薑宏望了望慘慘戚戚的灰暗天空,那暗沉沉的天像是含了一包雨,將落未落的樣子,想著自己的雨傘還塞在書包角落裏,上頭壓了好幾本書,又想了想下車時拿雨傘可能產生的窘況,便心有戚戚然。
沒過多久,頭頂上的那片烏雲灑下了淅淅瀝瀝的一陣小雨。
所謂“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薑宏腹誹,古人誠不欺我。
不知覺間公交車又前行了幾個站點,因為間隔時間久,縱然已有不少乘客冒著小雨下車,卻有更多的乘客湧上來。薑宏內心抱怨著省城強大剽悍的公交係統,卻也無法,隻得像個沙丁魚罐頭裏頭的小魚似的跟著公交車堵在路口。
薑宏個子不高,夠不著車廂上方的扶手杆,隻得將手死死抓住身側的椅背。本也算是個安穩的落腳之處,偏偏此時車廂內湧進一撥穿著藍白校服的中學生,嚷嚷著清明假期該去哪些好地方浪上一浪,冒冒失失間竟將薑宏擠開了去。
失去支點的薑宏有些慌,原先的位置被中學生占領,她隻能趁公交車停靠的間隙艱難地向後挪著,尋找另一個可以倚靠的椅背。哪想正在逡巡的時候,公交車突然發動。薑宏一個猝不及防,連人帶箱撲向了從剛才起就一直站在她側後方的陌生人身上。
為了平衡自己,薑宏不得不死死地抱住陌生人的雙臂,腦袋倚在陌生人的懷裏,而她的箱子則與陌生人的箱子攪在一起,倒向了一邊,稀裏嘩啦,在車廂裏製造出好大的一陣動靜。
原本鬧哄哄的車廂突然因為這一陣騷動靜了下來。
薑宏覺得……她活生生就像個投懷送抱的……
好尷尬……
薑宏向來臉皮薄,不過一瞬,臉頰便熱了起來,一直燒到耳根。頭也不便抬向著那陌生人的方向道了聲“不好意思”,之後匆匆低著頭。用手捋了捋頭發,遮去了大半張發紅的臉,想著下了車就各不相見,誰也不會知曉我薑宏今天撲到了一個陌生人身上,薑宏略微寬了心。
那陌生人輕笑一聲,道:“沒有關係。”說著便扶正了身側的兩個箱子,順手將薑宏的紫色箱子遞了過去。
剛才的意外鬧得薑宏大窘,待到想起自己可憐兮兮的箱子時,卻見已有人將她的箱子遞了過來。她一手接過,這才正經抬頭,望著那陌生人道:“謝謝。”
明明也隻是一樁小小的意外,但薑宏的心裏卻有些莫名,總覺得整件事情有些說不出來的奇詭之處。不知為何,薑宏總覺得那高出她許多的陌生人盯著她看。
或許他是覺得現在的女孩子矜持不足、太過豪放,隨隨便便就撲到別人懷裏?
公交車行至汽車客運中心,一大波乘客帶著他們的行李下了車,騰出了不少空位,車廂內也靜了不少。薑宏鬆了口氣,拖著箱子就近撿了個位置坐下。
剛在位置上坐定,眼角突然瞥見一抹藏青色。
身邊站著的,似乎……就是剛才那位差點被她撲倒的陌生人。真是什麼愁什麼怨呐……薑宏腦袋抵著箱子的拉杆,整個人蔫了蔫。
“清明放假人多,今年省城又在修路,更堵了,坐下來也好。去火車東站?”頭頂響起了陌生的聲音,聲線低沉的,但勝在字正腔圓,聽著卻也受用。
薑宏不可思議地抬頭看著身旁的陌生人。幻聽?可那陌生人明明也正低頭看著自己,顯然在等著自己的回答。自來熟?看來是了。還是覺得奇怪得很,薑宏便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
“同學,我從剛才開始就覺得你麵善。”聽到薑宏的回應後,陌生人又笑意盈盈地添了一句。
麵善呐,薑宏想起學妹曾說過,所謂“麵熟”,諸如“同學,我覺得我們好像在哪見過。”“咦,同學你長得好像我高中的班花啊”“同學我看你很友好啊,正巧我們組織在做一個學生調查,我是負責人。諾,這是我的聯係方式,到時候可能就麻煩啦~”之流,大抵都是些惡俗不堪的搭訕伎倆。
學妹生得漂亮,這種搭訕早已見怪不怪,估摸著拒絕搭訕的經驗能夠寫成一本小冊子,她還清楚記得當時好奇地問學妹怎麼擋回去,學妹怎麼說的?
“唉,你姓厲啊,好巧哦,我男朋友也是這個姓。”
……
似乎並不適合她眼下的情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