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宏的眉毛又長又細,不描而黛,很是好看,唐令儀當然舍不得按照《簪花仕女圖》的模樣糊往上糊兩坨黑色小山眉,隻是略微修飾了眉形,用黛色的眉筆挑起薑宏的眉尾。
唐妝嘛,講求的自然是這種豔而不妖的效果。
唐令儀從高中的時候就一直對古代妝發很有興趣,眼下又接連幾個周六都窩在活動室,對於古妝堪稱得心應手。但是對於薑宏的妝發,比起先前的幾位學長學姐,唐令儀顯然更為用心,無關團宣,隻因為她是她相交知心的朋友。
“令儀,你在找什麼呐?”活動室簡陋,沒有鏡子,薑宏心底好奇自己的妝容,趁唐令儀翻找東西的時候,拿出隨身攜帶的小鏡子照看。
唐令儀終於從自己的妝奩盒中翻出了,轉身卻見薑宏正一手持著梳妝鏡,一手拂去麵上的碎發,玉白修長的手指輕輕點過唇角。像是想到了什麼,手指下的唇角突然微微勾起,抹在唇上的口脂與眼角的桃色相映,更顯得一張臉含羞帶怯。
好一個輕點絳唇的美人。
即便唐令儀是個女孩子,仍被麵前的薑宏驚豔得不行。眼見薑宏的手就要覆上剛剛梳好的發髻,她這才如夢初醒:“別動!”
薑宏縮回手,扭頭不解地看著她。唐令儀笑嘻嘻地放下手中的飾物,走到薑宏身後:“我還沒替你抹發蠟戴發網,你的爪子沒輕沒重的,要是把這個發髻抓亂了,我這大半個小時的心血可就白費了!”
聞言薑宏果真不動了,任憑唐令儀在自己腦袋上動作。
大概是幼時學習古典舞打下的底子,薑宏氣質出挑,儀態端方,很適合漢服,也很適合唐令儀今天替她挽的高髻。最後將散落在薑宏脖頸側的碎發梳起,唐令儀終於拿起了被她放在桌上的發簪首飾。
那是一頂銀色的發冠,鑲了黛藍珠子的雕花底座,兩邊各伸出兩條柳枝似的彎曲銀條,每條銀絲下頭墜著茶白小玉環與黛藍珠子,並著相同質地的梔子菱與銀製流蘇。
窗外的陽光照拂在唐令儀的手上,傾灑在發冠頂端,隨著兩邊的流蘇斑駁落下,精致的發飾在陽光下泛著清冷冷的光,仿佛帶了一層仙氣。
薑宏愣了神,口中讚歎:“這……會不會太張揚了?”
“好馬配好鞍,美人自然要用最美的首飾了!這是我的壓箱家當,可不許你嫌棄!”唐令儀有心讓薑宏用上這個她藏了許久的發冠,心滿意足地將發冠戴在發髻底端,又在左右各簪了一支同色的發簪固定。薑宏輕輕側首,隻聽耳畔一陣叮當脆響,是那些墜在發冠兩側的珠玉與流蘇。
輕輕揭下薑宏眉心的貼片,一朵紅梅花鈿已然印在了飽滿光潔的額頭上。唐令儀笑眯眯地站在薑宏身前,調笑道:“薑薑,想不想成為H大新晉校花?等成片出來我請學長幫你發到校園論壇上,怎樣?”
薑宏性格內斂,並不喜歡成為被注目的焦點,聞言嗔了唐令儀一眼,自顧整理起了身上的大袖衣擺與披帛:“我們走吧,別uglyxxnzl讓學弟久等了。”
唐令儀自然知道她的心思,跟在薑宏身後,瞥見躺在妝奩盒底的梳妝銅鏡,心念一動,順手放入了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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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社唯一活著的學弟正坐在室外的草坪上曬著太陽,邊玩手機邊吐槽社裏撂事走人的學長。忽而感到麵前的陽光微暗,他隻以為是漢服社的兩位學姐終於準備好,正要收拾身邊的相機起身,頭頂上卻傳來一道陌生的聲音:“請問,社團活動中心在這兒嗎?”
他愣了愣,循聲抬頭,見是個黑衣黑褲的男生,身姿挺拔,神情淡然。隻是這人身姿好像過分挺拔了些,讓人忽視不了他周身的氣場。
他默了默,壓下心中的疑惑:“是。請問你找哪位?”
“鄭以恒?”鄭以恒正想開口,卻有一道脆生生的俏麗女聲替他回答了。一站一坐的兩人皆循聲望去,隻見教學樓裏走出一道身影,寬袍廣袖,環佩玎璫,身姿綽約。
“學姐你好,我是攝影社的林書哲。”見到薑宏身後的唐令儀,林書哲確定麵前的這位古典美人也是漢服社的學姐。趁身前的男生尚在沉默,他起身快步上前,向薑宏自我介紹。他已經瞧見了,麵前這人身上同樣背著相機。
……是社長不放心他才另外找來的學長?還是外援?
因為腦袋上頂著唐令儀那看起來價值不菲的發冠,薑宏隻能僵著脖子朝他微微頷首,眼神卻又瞟向了鄭以恒:“你怎麼找到這兒了?校會的活動結束了嗎?”
“結束了…我來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鄭以恒一時驚歎於薑宏的打扮,話語便有些磕巴。
直到現在,他都沒摸清自己究竟是什麼心態,隻知走出大會場,心底突然生出一股衝動。想見她,見到薑宏。H大的校園布局宛若江南園林,毫無章法可言,好在兜兜轉轉之後,終於讓他找對了地方,見到了她,見到了這樣的薑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