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下了場無聲的秋雨, 老師們背著行李走出度假山莊的時候, 空氣中彌漫著雨後綠植獨有的腥甜。薑宏站在門前伸了個懶腰,極力伸展四肢,緩緩呼出一口氣,連帶著把一夜紛亂的思緒都吐了出去, 隻覺得整個人都輕盈了不少,眼前滿目的蒼翠更顯得盈盈欲滴。
甘雨瞥了眼暗沉沉的天空,有些懊惱:“天氣預報果真不可信。山路泥濘, 當真是麻煩了。”
同行的一位女老師笑著戲謔:“讓程老師背你呀, 這樣就不怕髒了。”
甘雨嗔了她一眼。
雷澤擼擼頭發,朝薑宏看去。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薑宏的背包看著比昨天大了一圈。
雁雲山裏的主幹道首尾相連, 沿著山勢與登山古道圍成了一個巨大的圈。一行人按照昨天來時的方向, 往度假山莊之後繼續前行。
走了不過七八分鍾, 穆清忽然抓住了薑宏的臂膀,驚呼道:“薑老師,你瞧!”
薑宏被她嚇了一跳, 抬頭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卻是心頭一哂。
喲, 這不是昨天晚上那兩顆並蒂香樟麼……
夜裏一片烏漆嘛黑, 被鄭以恒堵在樹下, 她隻能仰望到一片黑洞洞的影子。眼下天光正盛,果真見到百餘米開外的地方豎了座小古祠,掉了漆的木門半開著, 雖說是古祠,但香火估摸著都被前頭的弘法寺搶了,內裏除卻幾棵古樹,也無供奉的神佛排位,隻有一位守在門前的老婆婆擺攤兜售粗糙鮮紅的布綢,瞧著頗有些淒涼滄桑。
回頭再看這兩株香樟,綠色的葉紅色的綢,好嘛,這頭倒是很熱鬧嘛……
穆清看著這座傳說中的姻緣祠,腹誹宋修遠那頭不解風情的蠢驢竟然把祠當作了寺?
“小姑娘,買紅綢伐?買條紅綢係上去,和情郎甜甜蜜蜜的喲……”
穆清羞赧地搖搖頭,謝過老婆婆。一旁的甘雨卻對古祠紅綢的傳說產生了極大的興趣,對著程老師咬耳朵。
穆清識趣地走開,回身,見薑宏臉上一片古井無波,毫無驚訝之色,卻像是早知道這兒會出現兩株並蒂香樟的模樣。她盯了會兒,突然感慨:“你昨天晚上果然和鄭記者來這兒了!”
路過她倆身邊的雷澤:“……啥”
薑宏眼角餘光瞟了眼身側的雷澤,對著穆清大方坦誠:“恩。不過晚上光線不好,什麼都看不清。”伸手撥開垂在眼前的紅綢,她笑著補道:“穆老師以後和宋警官可要趕在太陽落山前來呀。”
兩位女老師邊說便跟著前頭的幾位老師走過了小古祠,徒留雷老師痛心疾首地捂住了胸口,祭奠他那還沒有開始的愛情……
甘雨與程老師挑紅綢掛紅綢忙得不亦樂乎,其他的老師們極有眼力見地拋下他們倆先行而去。
方才老婆婆自己織的布綢雖然粗糙,卻帶了雁雲山獨特的風情與淳樸。
薑宏無端地由香樟上的紅綢想到了包裏的黑風衣,歎了口氣。
絲綢與茶葉是提到雁雲山就繞不過去的兩大特產。她對茶葉沒興趣,卻被路旁的絲綢小鋪子吸引了目光。鋪子不大,隻有三五位店員打理著掛在櫥窗後頭展示的綢緞花樣,上頭一塊繡了祥雲紋的絳紅布樣,讓她想到了書院裏新娘服丟失的披帛。
穆清看她目不轉睛的模樣,拉著薑宏進了店。
薑宏指著掛在櫥窗後一塊絳紅綢緞問道:“請問我能看看那塊布樣嗎?”
店員和善地為她取下了布樣。薑宏抖開綢緞,挽在臂膀間,一邊比劃長度一邊感慨:“有些短了。”
穆清站在一旁,突然迸發出一陣清朗的笑聲:“薑老師,你這是做什麼?”
薑宏這才回過神來,拿下綢緞解釋道:“……我兼職的書院裏正巧有一套漢服缺了一塊披帛,唔,這個花樣倒挺合適。”說著,她又問道:“請問同一個花樣,還有更長一些的絲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