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南行從病房裏出來,付叔跟秦姨兩個人就在外邊走廊上等著他。
看到他出來,老夫婦兩人迎了上去。
“還好嗎?”秦姨道。
鬱南行點了點頭:“剛睡著。”
付叔就道:“她還懷著孕,手術中麻醉的劑量很少,但也會對睡眠造成一些影響,讓她多睡一會兒也好。”
付叔說著,看了秦姨一眼。
秦姨就道:“你和你付叔出去走走,我在這裏照顧小徐,不用擔心。”
說著,就開了房門進去。
付叔看了一眼鬱南行:“走走?”
鬱南行抬手,在臉上用力的揉搓了一下,點了點頭,跟著付叔往外走。
“你這幾年在外邊,經的什麼事,做了些什麼,我也都不問你,我隻問你一件,你是不是受過傷?”
付叔說著,轉頭,看向了跟在自己身後的鬱南行,目光如炬。
視線落在了鬱南行胸前、心髒的位置。
鬱南行沒有躲避,坦白道:“是。”
“很嚴重?”
鬱南行勉強笑了一下:“您是醫生,早就看出來了,不是嗎?”
“你這個孩子!你這個孩子啊!”
付叔在原地跺了跺腳,顯出極少見的急色來。
鬱南行竟還能笑出聲來,他道:“叔,在我印象裏,還真沒見過你什麼時候著急過。”
“你還笑!你到底有沒有把自己的身體當一回事?你跟我說的那些話,又有多少是真的?你說你知道錯了,你說你會改,可你現在做的這些事,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又把小徐送到了別人手中?”
“蘭亭跟她,之前相處得很好,你們老兩口也都是知道的,不是嗎?”
付叔一滯,說不出話來。
之前,以為鬱南行已經不在人世,徐煙認識了蘭亭,而蘭亭和鬱南行又長得十分相像,且蘭亭對徐煙真是事事都上心,從付叔老兩口的角度出發,既然鬱南行已經不在了,也沒有必要非讓年紀輕輕的女孩子守著一個回不來的人過一輩子。
再者說,他們知道了鬱南行曾經對徐煙做過什麼,自然也是讚成徐煙能夠走出過去,能夠走向一條更光明的、未來的路。
可是誰能想到?!誰能想到鬱南行沒死!誰能想到.......
付叔深吸了口氣,說道:“我和你秦姨,也隻是想小徐以後能過得好。”
鬱南行笑了一下,道:“我知道。”
他微微抬頭,往半空中看了一眼,天有些亮了,不遠處的幾顆星子掛在微微泛白的天際,不怎麼清晰。
“我知道您和秦姨是真的心疼她,是真的想要她過得好,所以,她在你們兩老那裏的那段時間,是我最放心的。”
付叔示意他在醫院院子裏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你現在做什麼,我不問,但是,你的手術,我想知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做。”
鬱南行轉過臉來,將視線投向付叔:“總要過了這段時間。”
“阿行啊!”
鬱南行看到付叔露出擔憂的神色,便笑著說道:“不是敷衍您老人家,是認真的。”
他說:“我本來想過,等事情過去之後,也許,我就死了,就算不死,我也不會再出現在她的麵前。她總有一天是要想起來的,我不想她看到我時,不知該怎麼麵對,我不想她再難過。”
“我欠了她很多條人命,雖然一條不夠還,但我盡量拿這條命來還。可以的話,下輩子接著還。”
“可是付叔,我發現,沒有人能讓我放心,把她交給任何人,我都不放心。”
鬱南行說著,自嘲的一條:“我的所作所為,其實,我才是那個最不值得相信的人,現在說這些.......”
他說著,無力的抬手,在臉上抹了抹,沒有再說下去。
付叔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抬手,在鬱南行的肩膀上拍了一拍。
起身,付叔道:“不管怎麼樣,好好珍惜吧!等你什麼時候決定作手術了,記得通知我。就像你說的,你不放心任何人照顧小徐,同樣的,叔也不放心任何人給你動手術。”
他說:“阿行啊,你別再讓叔和你秦姨再難過一回了,你,你在我和你姨的心裏是什麼樣的位置,這麼多年,我們不說,難道你就真的不知道嗎?”
他說完,便起身離開了。
鬱南行兩隻手搭在自己的膝蓋上,交錯握著,感受著肩膀上啊手掌的重量收走,聽到那漸行漸遠的腳步聲,他眼皮始終低低的垂著,沒有抬起來。
可是那眼眶之中的紅血絲,還有那滾滾的熱淚,卻早就已經蠢蠢而動。
他和他的姐姐鬱芳芳,被父母拋下,獨自在這個世上求生存,從小到大,都將彼此當做自己在這個世上唯一的倚靠,所有的仰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