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足夠的理由去推翻這個論斷,從他所掌握的,蘭亭的出身,他足以反駁掉徐讓給出的這個結論,根本沒有必要再去跟誰求證什麼,可是,偏偏,他還是問了出來。
鬱南行不知道自己這算是怎麼樣的一種心理,可能,他是不甘心的。
是憤怒的。
如果鬱恪真的在外邊有了私生子,且還是因為這個私生子才拋下了他們母子三人......
他想要徹底的斷絕到這種可能,他情願鬱恪是因為和自己母親之間的矛盾,因為在外欠了債等等原因離開他們的家,也不想要是這種理由。
他問了付叔三十年前,那段時間內,鬱恪的行蹤,未如他所願,鬱恪在那段時間,的確是有一個出差A國的機會,也就是說,出軌這種事,哪怕是千萬分之一的可能,這種可能有了一個存在的機會。
鬱恪很可能,當年真的是因為外邊那個私生子,才拋家棄子,令他們姐弟二人顛沛流離,毫無尊嚴的活著,像狗一樣的活著!
鬱南行克製不住自己想要發狂,他壓抑不住,無可奈何之下,隻能來到了女兒的房門口。
隻能借著還在繈褓裏的孩子,來平息他那洶湧的、無處發泄的憤懣跟仇恨。
夜深人靜,隻是,他沒想到,她也會過來。
鬱南行抬頭,看著不遠處的女人,他沒動,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像是,在等著她靠近。
徐煙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她想要逃走,可是,就這樣逃走,卻又顯得她太過狼狽,好像,她才是那個膽小的,怯懦的人,她才是那個錯了的人。
可是,她有什麼錯?真正有錯的人不是他嗎?
或許,他並沒有這樣的想法,也許,隻是她自己在跟自己較勁,轉頭走了,也就算了,偏偏,他那雙眼睛盯著她,就像是再跟她打賭似的。
她並不是一個天生的賭徒,平常見著什麼,就下意識的想要跟人杠一杠,更多時候,她是一個膽小鬼,見著過不去的,繞不開的,便縮到了自己的殼子裏,哪怕被人小瞧了,也好,比飽受折磨要好。
是什麼時候變成這個樣子?是那幾年的牢獄之災,磨光了她所有的自尊跟驕傲,是她在被他出賣、背叛之後,被他一次又一次的打壓之下,變成這樣。
她原本,也不是這樣一個怯懦的人。
她的腰脊,也總是挺直著的。
可是現在,卻打著不是賭徒這個旗號,想要往後退,見著他就想要後退。
大約是這兩天他態度的變化,令她生出了較勁的念頭,也可能是他此時此刻的目光,令她不甘心了,徐煙慢慢挪動著雙腿,往前走了一步。
她看到他眸光之中有一點光,像是煙火初點燃的那一瞬間,噗的一下衝出來,然後在半空中綻放,而在那光斑之中,有她的影子。
對徐煙來說,這像是一種說不出來的蠱惑,引誘著她往前走,一步又一步,甚至有些不受她自己的控製。
等到她來到了他的跟前,她才反應過來,她究竟走了有多少步,她到底幹了些什麼。
兩雙眼睛對上的一瞬間,兩雙眼睛裏的距離消失的一瞬間,徐煙終於驚醒過來,連忙想要往後退,想要逃,想要離開,然而,肩膀被人一把抓住,徐煙腳尖往前一絆,整個人便被帶著,被擁到了他的懷裏。
“你!”
“我不會再放手!”
“鬱南行!”
她掙紮著,想要掙開他,可是他兩條手臂像是兩條鐵鉗一樣,將她緊緊的箍著,嚴絲合縫,像是要將她整個人都陷到胸膛裏去。
“我剛剛看著你,我在想,如果你沒有走過來,如果你調頭離開,我就再也不勉強你,你真的不喜歡也好,還是仍舊恨我也罷,都隨他去,我不會再打攪你,我送你和孩子離開這裏,我放你們自由,可是你來了,你走過來了!到我懷裏來了!”
徐煙掙紮,不過短短的幾秒鍾的時間,她渾身都是熱汗,鼻息之間都是他微微氣喘的氣息,繞得她整個人的神誌都有些不太清晰:“你放手!我才不會相信你!你說了多少回要放過我,你說過了多少回要給我自由!可是每次到最後,總是你,還是你,逼著我回來!你這個言而無信的小人!”
她罵起來,罵到“小人”兩個字的時候,簡直是咬牙切齒,像是要咬破了他的骨血,將他的骨頭都給嚼碎了咽下去一樣。
懷裏的人不肯安靜下來,鬱南行摟著,一開始還能有些力道,慢慢的,他胳膊上的力氣便少了下來,下巴往徐煙的肩膀上抵著,他嗓音也微弱下來:“我沒力氣了,心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