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妖有個怪異的特征,依附在凡人身上時,麵容和性情會隨之改變,灰容土貌或紅粉青蛾,十惡不赦或上善若水。
我有位孿生姐姐,她不幸灰容土貌,時常被凡人小鬼用石子砸傷扔臭雞蛋之類的。但紅粉青蛾的我慷慨的張開雙手與她緊緊相擁,姐姐總會紅著那麵歪瓜裂棗的臉,向我哭訴道:
“蘇,我們去死好不好?”
我瞥了眼姐姐的臉,當下索然,原來是浮腫了。
其實我和姐姐的麵容本質上如出一轍,除了她的浮腫和爬滿臉的黑斑以及失明的雙眼。
“姐姐,不要總如此悲觀。”現如今我已然有了凡人的嗅覺,姐姐身上的腐臭味愈加明顯,我鬆開姐姐,僵硬地伸出右手牽著她的手往回走,“我們是妖,怎麼能這麼快就去死呢?”
我想,我們委實不該繼續寄宿在死人的身體裏了,軀體腐爛得太快、肢體也不怎麼協調。不過我也不貪心,至少,也是時候思考找一些新鮮的屍體了。
反正,凡人死了之後屍體隻不過是埋入塵土中被蛆蟲啃噬。
“蘇。”姐姐猛地扯住我的衣擺,似乎想要對我說些什麼,我頭也沒回,含糊的應了一聲。隻因現下 我委實沒那個心情開導姐姐天生悲觀懦弱的性情,我猜,我就是那個十惡不赦,她便是上善若水罷。
嗬,真是可笑,生而便是魅惑蒼生的妖,要什麼上善若水?
但我站定,望著殘陽,那迷人的紅暈像是彌漫在頭頂的血氣,縈繞不去,來回不停。
我忽然覺得身為毒妖就一定要有毒妖的職責,我側身,逆著微弱柔和的光,對醜陋懦弱的姐姐道:
“姐姐,我們殺人吧。”
姐姐不出意料猛地一怔,但意外的是這一次她竟然沒有反駁我,隻是長長歎了口氣,用那雙失明的眼深深望了我一眼便閉闔,道:“蘇,我們去死好不好?”
我方才眼底的訝異被輕蔑掩蓋,親切的牽過姐姐的手,左臂摟過姐姐的腰,輕柔地靠在她的肩上,迅速捏決,道:“姐姐,那我們別待在這荒郊野嶺了。”
話語間,姐姐下意識睜開失明的雙眼張望四周——一座座連綿不斷的墳墓此刻已有淡薄的月光傾瀉,幽風席地而起,卷起兩個空墓穴邊上的塵土。
我說:“別看了,我們再不會回來了,我保證。”
語畢,一道青光閃過,結界由頭頂出現,將我們帶去了別處。
次日,我們住在凡人的客棧裏,打聽到此地是飄渺城城都,繁華倒是不假,不過嫌醜愛美全天下凡人果真是如出一轍。
我翹著二郎腿擼起袖子猛灌一壇子桃花釀也比姐姐靜若繁花的坐在一旁更引人矚目,嗯?那邊在吵什麼?
“蘇,你醉了麼?”姐姐的紅臉讓我分不清究竟是浮腫還是急迫,索性不理,指著客棧外穿捕快裝的一群人道:
“他們在吵什麼?”
姐姐眉頭略微鬆動,我尷尬的撓了撓頭:“抱歉啊。”忘了姐姐失明了,哦對,姐姐並不是天生失明,而且是最近才失去了雙眼,竟奇跡的順應了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哼,果然是上善若水。
但姐姐卻用耳朵聽到了他們的爭吵內容,略遲鈍的模樣道:“應該,是來抓我們的吧,昨晚你……”